民國二十八年的春節,青石鎮飄著零星的雪花,林建業家的院子里卻透著格外的熱鬧。外出求學的林福安和林福秀都回了家,許久未見的弟弟林建國也從縣城趕了回來——如今的林建國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背著布包去學堂的少年,他穿著一身挺括的中山裝,手里提著精致的皮箱,眉宇間帶著幾分生意人特有的精明與干練。
晚飯時,一家人圍坐在炕桌旁,桌上擺著王氏燉的雞肉、炒的青菜,還有林建業特意去鎮上買的酒。林守義看著兩個兒子,笑得眼睛都瞇了:“建國這次回來,能多住幾天吧?好幾年沒跟你好好聊聊了。”
林建國笑著點頭:“爹,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跟哥好好商量點事,打算多住幾天。”
林建業心里一動,他知道弟弟這些年在縣城做藥材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這次特意回來商量事,想必是有重要的打算。
飯后,王氏收拾碗筷去了,林福安和林福秀在屋里看書,林建業帶著林建國去了后院的鐵匠鋪。鋪子里的爐火已經熄了,只剩下鐵砧和鐵錘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林建業給弟弟倒了杯熱茶,遞到他手里:“建國,你想說什么事,現在可以說了。”
林建國捧著茶杯,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哥,我這次回來,是想跟你商量——我打算去上海發展藥材生意。”
林建業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上海?那么遠的地方,你一個人去,能行嗎?”
“我在縣城認識個朋友,他在上海有藥材鋪,想拉我入伙。”林建國語氣堅定,“上海是大城市,藥材需求量大,比在縣城做買賣有前途。只是……我走了以后,家里的事,還有爹,就得靠哥你多費心了。”
林建業看著弟弟眼中的憧憬,心里既欣慰又有些不舍。弟弟從小就比他有闖勁,當年去縣城讀新式學堂,就常說要“走出青石鎮,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如今終于有了去大城市發展的機會,他理應支持。可一想到弟弟要去那么遠的地方,以后見面的機會就少了,他又忍不住有些擔心。
“上海確實是個好地方,能去那里發展,是好事。”林建業沉吟了一會兒,又問,“只是你在縣城的藥材鋪怎么辦?就這么放棄了?”
“我打算把縣城的鋪子盤給可靠的伙計,帶著本金去上海。”林建國解釋道,“我朋友說,上海的藥材生意利潤比縣城高不少,只要做得好,用不了幾年就能站穩腳跟。只是我走之前,還有件事想跟你商量——關于家里和鐵匠鋪的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哥,你也知道,爹年紀大了,身體不如以前,家里的事和鐵匠鋪的事都需要人操心。我去上海后,肯定沒法常回來,這些事就只能靠你和嫂子了。不過你放心,我每個月都會寄錢回來,幫家里補貼家用,也減輕你打理鐵匠鋪的壓力。”
林建業擺了擺手:“錢的事你不用操心,家里和鐵匠鋪我能打理好。你去上海好好做買賣,照顧好自己就行。爹有我和你嫂子照顧,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哥,我不是擔心你照顧不好爹,我是擔心你太累。”林建國看著哥哥手上厚厚的老繭,還有鬢角新添的白發,心里有些發酸,“鐵匠鋪的活本來就累,你還要照顧爹、管家里的事,再加上之前要應對苛捐雜稅,我怕你身體吃不消。”
林建業笑了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沒事,都習慣了。你嫂子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福安和福秀也懂事,能幫著做些事,劉三師傅和學徒們也給力,鐵匠鋪的生意能穩住。倒是你,去了上海,要多注意安全,遇到難處別硬扛,記得給家里寫信。”
兄弟倆就這么坐在鐵匠鋪里,聊了整整一夜。林建國跟哥哥說了上海藥材生意的具體打算,還跟他分析了大城市的商機與風險;林建業則跟弟弟說了家里的近況,還有鐵匠鋪這些年的變化,叮囑他在外要謹慎行事,別輕易相信陌生人。
第二天一早,林建國去給林守義請安,跟父親說了去上海發展的打算。林守義愣了很久,才嘆了口氣:“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爹不攔你。只是上海太遠了,你一個人在外,要照顧好自己,常給家里寫信。”
“爹,您放心,我會的。”林建國握著父親的手,眼眶有些發紅,“我去上海后,會好好做買賣,等站穩腳跟,就把您和哥嫂都接過去住幾天,讓您也看看大城市的樣子。”
接下來的幾天,林建國忙著處理縣城藥材鋪的事,林建業也幫著他收拾行李,還特意去鐵匠鋪打了一把小巧的匕首,送給弟弟:“上海不比家里,遇到危險時,能用它防身。”
林建國接過匕首,心里暖暖的:“哥,謝謝你。”
臨走前一天晚上,林建業一家人和林建國又聚在院子里。王氏給林建國裝了滿滿一布包的饅頭和咸菜,還有她織的布:“建國,這些你帶著路上吃,布可以做件衣服。到了上海,要好好吃飯,別舍不得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