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一年的春天,青石鎮的桃花開得格外艷。林建業站在鎮西的王家院外,穿著一身新做的青布長衫,手里捧著紅布包著的聘禮,心跳得比掄大錘時還快。今天是他來接親的日子,要把王家的姑娘王氏娶回家。
王氏比林建業小兩歲,是鎮上王裁縫的女兒。她不僅模樣周正,還做得一手好針線活,更難得的是性子溫和,手腳麻利——去年林建業母親生病,王氏還主動來家里幫忙洗衣做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林守義看在眼里,托媒人去王家說親,兩家一拍即合,定下了這門親事。
拜堂的時候,林建業看著紅蓋頭下的王氏,緊張得連“夫妻對拜”都差點忘了動作。直到送入洞房,他才笨拙地掀起紅蓋頭,看到王氏紅撲撲的臉頰,忍不住撓了撓頭,笑了:“以后……以后這個家就拜托你了。”
王氏也笑了,聲音溫柔得像春日的風:“咱們是一家人,該一起操心。”
婚后的日子,像鐵匠爐里的爐火,暖烘烘的,滿是煙火氣。每天天不亮,王氏就先起床,燒好熱水,再去廚房準備早飯——小米粥、白面饅頭,偶爾還會炒個雞蛋,給林建業和學徒們補充體力。等林建業洗漱好,早飯剛好擺上桌,熱氣騰騰的,驅散了清晨的涼意。
“多吃點,今天還要打那么多農具。”王氏總是把雞蛋夾到林建業碗里,看著他吃完,才收拾碗筷,去后院喂雞、種菜。鋪子里的后院被她收拾得整整齊齊,東邊種著青菜、蘿卜,西邊養著十幾只母雞,每天能撿七八個雞蛋,不僅夠家里吃,還能拿到集市上賣些零錢。
林建業去鋪子里打鐵,王氏就在家里忙家務。她把家里的被褥拆洗得干干凈凈,縫補好林建業和學徒們磨破的衣服,連鋪子里伙計們的茶水,她都會按時送過去。有時候鋪子里忙不過來,她還會幫忙整理訂單、擦拭打好的鐵器,動作麻利,一點都不生疏。
有一次,狗蛋不小心把墨水灑在了賬本上,急得直哭。王氏看到了,連忙拿來干凈的布,蘸著溫水輕輕擦拭,又用細針把模糊的字跡一點點描清楚。“以后拿賬本要小心點,別再灑上東西了。”她笑著叮囑狗蛋,沒有半句責備的話。狗蛋點點頭,以后做事格外小心,再也沒出過差錯。
到了中午,王氏會提著食盒去鋪子里送午飯。食盒里裝著米飯、炒菜,還有一大碗肉湯——她知道打鐵耗費體力,每天都會燉些肉湯,給大家補身子。林建業接過食盒,心里暖暖的,連掄錘的力氣都大了不少。劉三常笑著說:“建業,你真是好福氣,娶了這么個賢惠的媳婦。”
下午的時候,王氏會去鋪子里幫忙記賬。她跟著王裁縫識過不少字,還會算術,把賬本記得清清楚楚,比林建業之前記的還規整。每天晚上關鋪后,她都會和林建業一起核對當天的收支,哪些錢該存起來,哪些錢該用來買原料,哪些錢該給學徒發工錢,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這個月賣鐵器賺了三塊大洋,買原料花了一塊二,給學徒發工錢花了五毛,還剩一塊三。”王氏坐在燈下,手里拿著賬本,一邊算一邊說,“我看可以再買些煤存著,冬天煤價貴,現在買劃算。”
林建業點點頭:“都聽你的,你安排就好。”他看著王氏認真的模樣,心里滿是感激——以前他一個人打理鋪子,又要打鐵又要管賬,常常忙得焦頭爛額;現在有了王氏,家里和鋪子里的瑣事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他終于能專心打鐵、改進工藝了。
秋天的時候,王氏懷孕了。林建業高興得像個孩子,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摸一摸王氏的肚子,聽聽里面有沒有動靜。他不讓王氏再干重活,家里的家務都自己搶著做,連鋪子里的茶水,都讓學徒們自己去拿。
“我沒事,還能幫著做點活。”王氏笑著說,可林建業就是不放心,每天早上都要叮囑好幾遍,才去鋪子里。為了給王氏補身子,他還特意去鎮上的肉鋪,買了些排骨和雞肉,讓王氏燉湯喝。鋪子里的學徒們也很懂事,看到王氏提水、掃地,都會主動上前幫忙。
有一天晚上,王氏突然肚子疼,林建業急得團團轉,連忙去請鎮上的大夫。大夫來了,診完脈說沒什么大事,只是胎兒有些躁動,讓王氏多休息。林建業這才松了口氣,守在王氏床邊,一夜沒合眼,第二天早上眼睛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