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羽凡伸手接過,入手瞬間便感覺到一絲沉沉的墜感,遠超烏木本身該有的重量,顯然盒子里的東西密度不低。
他下意識鋪開靈視掃入,見到那東西,心中頓時掀起一陣驚濤駭浪——盒子里靜靜躺著的,竟是一張金屬面具,那猙獰的龍首銜刀造型、額頭凸起的獨角、闊口兩側的獠牙,赫然是睚眥面具的樣式!
他指尖微微用力,將烏木盒蓋緩緩掀開。
寒光從盒中溢出,映得他空洞的眼窩都仿佛多了幾分銳度。
他伸出手指,輕輕撫過面具表面的紋路,指尖能清晰感受到銅銹的粗糙質感與歲月沉淀的冰涼。
這不是他后來一直佩戴的鈦合金仿品,也不是簡單復刻的新貨,這張面具的銅綠肌理、獨角斷口處的灼痕,甚至額頭深處嵌著的細小骨渣,都與他在櫻花國那場骯臟拍賣會上見過的、那尊漢代真品一模一樣!
“這是……”溫羽凡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震驚,指尖停在面具的獠牙上,“櫻花國拍賣會上的那尊老面具?”
魏坤坐在書桌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臉上帶著了然的笑意:“老夫就知道,這個禮物你一定會喜歡。能讓溫先生這般人物記掛的東西,想來也差不到哪里去。”
溫羽凡的表情卻瞬間凝重下來,周身的氣息也沉了幾分。
他握緊手中的烏木盒子,抬眼看向魏坤,語氣里滿是質問:“魏長老,櫻花國的那場拍賣會,背后牽扯著文物倒賣、人口買賣的骯臟勾當,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是不是也有你一份?”
魏坤聞,緩緩點了點頭,隨即又輕輕搖了搖頭,神色平靜得看不出絲毫波瀾:“溫先生說笑了。老夫不過是個守著藏經閣的糟老頭子,再有本事,也支撐不起這么大的攤子。”
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輕輕敲擊著,話鋒陡然一轉:“溫先生可知道,為什么洪門上下,都喊洪清光為大當家,而非門主、掌門?”
溫羽凡眉頭微皺,沒有應聲,靜待他繼續說下去。
“因為我們洪門,從來就不是什么名門正派。”魏坤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像重錘般砸在溫羽凡心上,“我們是匪,是黑幫,是靠著刀槍和血汗在夾縫中拼殺出來的勢力。你說的那些骯臟勾當,從來都不是某個人的私活,而是洪門立足的根本生意。”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溫羽凡凝重的神色,繼續說道:“在這洪門里,沒有一個是干凈的好人。老夫不是,洪清光更不是。相比起來,老夫反倒算是個良善之輩了——這些年,我一直執掌藏經閣,鮮少插手那些生意上的事,手上沾的血,可比他們少多了。”
溫羽凡的心跳不由得加快,靈視里捕捉到魏坤眼底的坦蕩,不似作偽。
“你以為洪清光那般溫和明理、待人寬厚?”魏坤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那不過是她如今身居高位,需要裝出來的模樣罷了。老夫可是看著她長大的,她十六歲就跟著她父親接觸洪門的核心生意,那些走私、洗錢、甚至人命關天的勾當,她早就見怪不怪。手上沾的罪惡,絕對不會比她那兩個失蹤的兄弟少半分。”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溫羽凡腦海中炸開。
他想起洪清光之前的種種溫和表現,再對比魏坤此刻揭露的過往,只覺得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原本對洪清光的認知,瞬間崩塌得支離破碎。
看到溫羽凡臉上的錯愕、凝重與難以置信交織在一起,那股刻意維持的平靜徹底碎裂,魏坤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那些顛覆認知的話語,像投入靜水的巨石,在溫羽凡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讓他再也無法保持從容。
魏坤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與桌面碰撞發出輕響,打破了藏經閣內短暫的沉寂。
他抬眼看向溫羽凡,語氣恢復了先前的平淡:“功法與禮物都已交付,溫先生一路勞頓,也該回去歇息了。”
這突如其來的送客,讓溫羽凡微微一怔。
他攥緊手中的烏木盒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面具的冰涼透過木質盒身傳來,讓他紛亂的心緒稍稍沉淀。
沒有多余的寒暄,溫羽凡轉身走向閱覽室的木門,指尖觸到冰涼的門框時,腳步卻驀地停住。
他猛地轉過身,空洞的眼窩對準魏坤的方向,臉上早已沒了先前的客套與疏離,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全然的嚴肅。
靈視里,他能清晰看到魏坤閑適的坐姿,卻讀不透對方深藏的心思。
“多謝魏長老贈予面具。”溫羽凡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隨即話鋒一轉,語氣里帶著幾分復雜的贊許,“長老好手段,三兩語便攪動人心,晚輩佩服。”
魏坤聞,緩緩站起身,對著溫羽凡拱手作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溫和的笑意,仿佛剛才揭露洪門秘辛的人并非他一般:“溫先生過獎了。”
他直起身,目光落在溫羽凡緊握盒子的手上,語氣誠懇而坦蕩:“老夫從未打算在你面前玩什么手段。你是正氣凜然的大俠,行事磊落,重情重義,本就不該摻和到我們這些惡人的內斗之中。”
“如今你已經拿到了《亢龍功》的后半部,所求已得償。”魏坤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勸誡,“洪門這潭水太深太渾,是非糾葛無窮無盡,你還是盡早遠離這些紛爭,尋一處清凈之地潛心修煉為好。”
溫羽凡沉默地站在原地,靈視捕捉到魏坤眼底的坦蕩與真切,沒有半分虛偽。
那些話語像重錘般反復敲打在他心上,讓他原本堅定的方向,多了幾分遲疑與迷茫。
他沒有再開口,只是對著魏坤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了對方的勸誡。
隨后轉過身,握緊破邪刀的刀柄,大步朝著樓梯口走去。
腳步聲在空曠的藏經閣里回蕩,帶著幾分沉重,漸漸消失在樓梯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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