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魏坤手里。”洪清光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隱忍,“魏坤身為洪門傳功長老,手上握著宗門歷代收藏的武學典藏和秘笈,《亢龍功》的后半部,正是其中之一。”
她指尖摩挲著杯沿,語氣里滿是棘手:“我之前已經多次向他討要,可他總能找出各種理由搪塞,一會兒說功法需要妥善保管不宜輕傳,一會兒又說要等合適的時機,擺明了是不愿交出。”
溫羽凡輕輕頷首,他在洪門待了些時日,自然清楚內部派系間的較量。
傳功長老手握武學資源,本就是重要的權力籌碼,魏坤不肯輕易放手,也在情理之中。
他沉聲說道:“我明白,宗門內部的事,向來復雜。”
“不過這次,事情有了轉機。”洪清光話鋒一轉,眼神里多了幾分異樣,“魏坤突然松口了,說愿意交出《亢龍功》的后半部。”
沒等溫羽凡回應,她又補充道:“但他有個條件——必須讓你親自過去取,旁人代領一概不行。”
溫羽凡心中瞬間警鈴大作,靈視里閃過陳彼得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魏坤此刻突然主動讓步,還提出這樣的要求,實在太過反常。
他幾乎立刻猜到:“這恐怕是場鴻門宴。”
“按理說,確實有這個可能。”洪清光認同地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但如果是他私下邀請你,我必然會阻止。可這次不一樣,他是通過我轉達的邀請,等于把這件事擺在了明面上。”
她分析道:“魏坤心思深沉,絕不會做這種自授把柄的事。要是他敢在你去取功法時耍花樣,不管是對你動手還是設局陷害,都等于坐實了他私藏宗門秘笈、蓄意針對有功之人的罪名,我正好能名正順地處置他,他不會這么無謀。”
頓了頓,她眼神變得銳利:“他真正的目的,大概率是想對你威逼利誘,要么讓你歸順于他,要么就是想從你口中套取些什么,或許還想借著這個機會,試探你的實力和立場。”
溫羽凡沉默片刻,靈視里“看到”洪清光周身氣息坦蕩,沒有絲毫隱瞞,她的分析合情合理。
他握緊了腰間的破邪刀,刀身的冰涼讓他更加清醒,隨即抬頭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一趟。正好也看看,這位傳功長老,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洪清光點頭:“魏坤在我們洪門的培訓基地,在郊外,現在過去已經有些晚了。先生今天先回去休息,我讓人明天一早送你過去。”
說罷,她高聲對門外喚了一聲:“林凱。”
林凱已候在廳堂,聞聲推門進來:“大當家。”
洪清光抬眼吩咐:“先帶溫先生他們回住所休息,明天一早你親自送溫先生他們去培訓基地。”
“是。”林凱躬身應下。
洪清光將溫羽凡送至門口,看向坐在一邊喝茶的陳墨:“陳先生和姜先生也可以同去,有他們在,魏坤必然不敢為難你。”
溫羽凡道謝:“多謝大當家。”
之后林凱轉身帶著溫羽凡等人離去,腳步聲順著樓梯逐漸遠去。
書房里的檀香還在緩緩縈繞,洪清光剛送走溫羽凡,指尖還殘留著茶杯的微涼,門外就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門軸輕響,孫思誠推門而入。
他深藍色的綢緞唐裝在燈光下泛著暗紋,鬢角的霜白更顯沉穩,剛落座便直發問:“清光,你就這么放心讓溫羽凡獨自去見魏坤?那老狐貍心思深沉,手里握著功法又占著傳功長老的位置,指不定憋著什么壞水。”
洪清光端起桌上的溫茶,淺啜一口,眼底帶著胸有成竹的笑意:“孫叔放心,我心里有數。溫羽凡這人,我看得分明,行事作風像極了古時候的俠客,重情重義,不慕名利。”她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輕輕一點,“這樣的人最是難被金銀權勢收買,而情意,就是拴住他最好的繩子。之前我邀他做客卿,他感念我提供體修功法的機會,便承諾會助我穩固洪門局面,這份承諾,他絕不會食。”
孫思誠眉頭微蹙,仍有疑慮:“可你未免太過看重他了。先不說他丹田被廢、雙目失明,早已不復當年朱雀局九科翹楚的實力,單論身份,他如今只是個被大陸通緝的亡命之徒。”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幾分不解,“陳墨是宗師境高手,出身京城大家族,背景深厚;姜鴻飛更是武尊的徒孫,天賦異稟,未來不可限量。拉攏這兩人,不比拉攏一個落魄的溫羽凡更有價值?”
洪清光聞輕笑出聲,鏡片后的眼睛彎成溫和的弧度:“孫叔說得沒錯,陳墨和姜鴻飛的籌碼確實更重。可他們二人,一個自在隨性,無求于洪門;另一個身為在職的朱雀干員,我們根本沒有能拿捏他們的地方,又談何拉攏?”
她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但溫羽凡不同,他需要洪門的體修功法,需要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這就是我們的契合點。而且,他與陳墨、姜鴻飛情同手足,親如兄弟。我們拉攏了溫羽凡,就相當于在這兩方頂尖勢力之間,搭上了一條無形的線。”
她抬手摩挲著桌面的木紋,語氣篤定:“將來洪門若有需要,溫羽凡開口,陳墨和姜鴻飛豈會坐視不理?這盤棋,我們不算虧。”
孫思誠聽完,沉默片刻,隨即緩緩點頭,看向洪清光的眼神里滿是贊許:“你這心思,縝密得很。若不是女兒身,你這兩個失蹤的兄弟,怕是沒一個能比得過你,你才是最適合當這個大當家的人。”
洪清光只是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唐人街的紅燈籠次第亮起,映得書房里也多了幾分暖意,而她心中的棋局,才剛剛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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