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的光陰,如同一把緩慢而精準的刻刀,不僅在容顏上留下痕跡,更在身體內部悄然積累著磨損。
長年的心力交瘁,殫精竭慮,以及那深植于心、從未真正愈合的沉痛哀傷,終于在這一年,以一種不容忽視的方式,向蘇晚發出了最后的警告。
嚴重的心臟疾病。
診斷書上的字跡冰冷而清晰,像最終的審判。
需要進行一次風險極高的手術,成功率并非百分之百。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熟悉得令人窒息。
蘇晚靠在床頭,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平靜得仿佛即將走上手術臺的不是她自己。
金秘書紅著眼眶,強忍著淚水,為她整理著簡單的行李,雖然她知道,蘇晚可能根本用不上這些。
“遺囑我已經立好了。
”蘇晚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病弱的沙啞,卻依舊冷靜,“基金會那邊,有張副總盯著,我很放心。
集團的事情,我已經簽了授權文件,由管理委員會全權處理。
如果……如果我下不了手術臺,所有的財產,按照遺囑執行,大部分并入‘驍基金會’。
”“小姐!您別這么說!手術一定會成功的!”金秘書終于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您要堅持住啊!您等了這么多年,找了這么多年,不就是相信陸先生還在嗎?您要是……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萬一陸先生回來了,他……他怎么辦?”蘇晚緩緩轉過頭,看著淚流滿面的金秘書,嘴角極其微弱地牽動了一下,那是一個苦澀到極致的弧度。
“十五年了啊,金秘書。
”她輕聲說,目光似乎透過墻壁,看向了遙遠的地方,“我找了他十五年,等了他十五年。
從堅信,到絕望,再到抓住那一絲微弱的‘星火’不肯放手……我真的,好累了。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被漫長時光和無數次失望磨礪后的、深入骨髓的疲憊。
“有時候我在想,或許……或許當年官方說的才是對的。
是我自己,不肯接受現實,抱著一個執念,活了這么多年。
”她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我用基金會,用工作,填滿了所有時間,騙自己說他還在某個角落,只是暫時不能回來。
可現在……我可能連自己都騙不下去了。
”手術前夜,病房里只剩下蘇晚一人。
月光如水銀般透過玻璃窗,灑在光潔的地板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暈。
她睡不著,心臟在胸腔里不規則地跳動著,帶來一陣陣悶痛和心悸。
她拿起一直放在枕邊的那根木材,“星”的刻痕,早已被她摩挲得光滑無比。
溫和的木質觸感,是她這十五年來唯一的慰藉,也是最大的煎熬。
她將木材緊緊攥在手心,抵在胸口,仿佛這樣能給予她一絲力量。
對著空無一人的、被月光照亮的病房,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著那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傾聽者,發出了積壓在心底十五年、帶著最后一絲不甘和脆弱的詰問與哀求,聲音輕得如同嘆息,卻字字泣血:“陸霆驍……”“十五年了……”“我找了你十五年,等了你十五年……”“你再不來……”“就真的……永遠都見不到我了。
”話音落下,兩行清淚終于無法抑制地,順著她消瘦的臉頰無聲滑落,浸濕了枕畔。
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最后的呼喚。
第二天,手術室外的走廊,氣氛凝重得如同結冰。
金秘書、老管家,以及幾位得知消息趕來的核心下屬,都焦灼地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