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向東的身體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下來。
他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信。”他說道,“從我在后山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和傳聞中的那個膽小懦弱的姜芷,完全是兩個人。”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不在乎你是誰,我只知道,我愛的是現在這個,會用銀針救人,會用蘿卜根忽悠人,會為了我獨闖龍潭虎穴的你。這就夠了。”
姜芷再也忍不住,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然后,將那個關于“姜流”和“守一堂”的秘密,以及她對“長生谷”和前世姜家的猜測,緩緩地說了出來。
當然,她隱去了自己是穿越者這個最核心的秘密,只說自己是在一次意外中,覺醒了血脈里傳承的記憶,得到了姜家先祖的醫術傳承。
而姜流,則是姜家一個失落分支的傳人。
這個說法,半真半假,卻足以解釋她身上大部分的疑點。
陸向東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從驚訝,到凝重,再到最后的心疼。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姜芷會對“藥神宮”和“長生谷”如此執著。
這不僅僅是醫者的責任,更是她背負的家族宿命。
“所以,那個姜流,是你的……叔公?”
陸向東消化了半天,才理清了這個復雜的關系。
“嗯。”姜芷點了點頭,“一個我從未聽說過的叔公。他和我一樣,都掌握著姜家最核心的醫術,但他卻走上了一條與我截然不同的路。”
“他建立長生谷,研究那些所謂的‘長生不老’之術,甚至默許手下用活人煉丹……我必須搞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還有他信里提到的,那個比藥神宮更危險的存在,又是什么。”
“‘守一堂’,就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個線索。”
陸向東聽完,沉默了許久。
他伸手,輕輕擦去姜芷臉上的淚痕,眼神里滿是堅定和決絕。
“我明白了。”他沉聲說道,“阿芷,這件事,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事,也是我的事。從今天起,你的宿命,就是我的宿命。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我都陪你一起闖。”
他捧起她的臉,鄭重地吻了下去。
這個吻,不帶任何情欲,只有無盡的憐惜和承諾。
姜芷閉上眼,回應著他的吻。
這一刻,兩人之間的最后一絲隔閡,也徹底消融。
他們不再是簡單的夫妻,更是生死與共、并肩作戰的戰友。
“對了,”良久,唇分,姜芷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個被我救了孩子的年輕母親,還有那個因為孩子發燒而手足無措的列車員,你幫我留意一下。”
“嗯?”陸向東有些不解。
“我在給那孩子治病的時候,發現他雖然是風熱閉竅,但根子上卻是脾胃虛寒,營養不良。那個母親也是,面黃肌瘦,氣血兩虧。”姜芷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趟列車,是從北方的工業重鎮開往南方的魚米之鄉。按理說,他們不應該窮到這個地步。”
“我懷疑,他們那個地方,可能出了什么問題。要么是天災,要么是人禍。”
陸向東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想……把他們也發展成你的‘試點村’?”
“有這個想法。”姜芷點點頭,“我給了那個母親一張方子,讓她回去后,如果還有什么困難,可以按照上面的地址,去紅星大隊找我。如果他們真的有需要,我不介意再多幫一個村子。”
陸向東看著她,心里充滿了驕傲。
他的媳婦,永遠都是這樣。
即使身負重擔,心中也依然懷著一顆醫者的仁心。
“好,我記下了。等回到京城,我就讓西南軍區的情報系統,查一下那趟列車的沿線地區情況。”陸向東說道。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直到夜深,才相擁而眠。
經過一夜的顛簸,綠皮火車終于在清晨的薄霧中,緩緩駛入了京城火車站。
“旅客們請注意,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車的終點站——京城站。請下車的旅客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準備下車……”
伴隨著廣播里甜美的聲音,整個車廂都沸騰了起來。
人們紛紛從鋪位上爬起來,忙著穿衣、收拾行李,臉上都帶著或激動、或期待、或忐忑的表情。
姜芷和陸向東也收拾好了他們那個簡單的帆布包。
“走吧,陸太太,歡迎來到京城。”
陸向東拎起包,沖著姜芷伸出手,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姜芷白了他一眼,卻還是把手放在了他的大手里。
兩人隨著擁擠的人潮走下站臺。
寬闊的站前廣場上,人來人往,卻井然有序。
遠處,高大的建筑鱗次櫛比,紅色的標語和旗幟隨處可見,無聲地彰顯著這座城市作為國家心臟的地位。
“我們現在去哪兒?”姜芷看著眼前這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問道。
“先找個地方住下。”陸向東說道。
“我知道一個地方。”姜芷的腦海里,浮現出姜流信里提到的那個名字。
但她知道,現在還不是去尋找“守一堂”的時候。
他們現在的身份是“黑戶”,沒有任何正當理由在京城逗留。
在這個年代,沒有介紹信和戶口,寸步難行。
吃飯要糧票,住宿要證明,要是被街道辦的大媽或者巡邏的民兵盤問,說不清楚來歷,很可能就會被當成“盲流”給遣送回去。
“我們得先給自己弄個名正順的身份。”姜芷冷靜地說道。
“身份?”陸向東皺了皺眉,“這有點難辦。”
“不難。”姜芷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你忘了?我還有一個身份可以用。”
陸向東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衛生部那個‘特聘顧問’?”
“沒錯。”姜芷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