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楊釗這個智囊出聲,眾將的目光不由得下意識看過去。
就連-->>安祿山,也下意識皺眉問道:“楊先生可是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
楊釗趕忙搖頭,隨即輕聲道:“不過依屬下淺見,此事恐怕未必全是朝廷中樞之意,亦或圣人本心。”
“嗯?”
聽見這話,安祿山頓時一愣,眸光死死盯住楊釗:“楊先生此何意?莫非知道些內情?”
楊釗微微躬身,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輕聲道:“節帥明鑒。圣人對節帥,向來是恩寵有加,視若股肱的。然此番卻是絲毫不留情面的駁回了節帥所請。節帥難道就不覺得,此舉有些不符合圣人以往對您的態度?”
“這”
安祿山愣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了。
因為他突然發現,楊釗說的,竟然還有那么點道理。
以前的時候,圣人不說對他有求必應吧,基本上也是凡有所請,必有回音。
唯獨這一次,獨獨跳過了他,選擇加封眾將,甚至連個理由都沒有。
他神色認真起來,問道:“那楊先生的意思是?”
楊釗笑了笑,緩緩開口道:“節帥這些年勵精圖治,河北民生漸復,兵強馬壯。然此等氣象,也難免礙了一些人的眼,畢竟這河北,自古以來便是一些人的自留地。”
“或許,有人不甘心坐視節帥權柄日重,徹底掌控這河北五鎮,也有可能。”
“當然,屬下說的,只是一種可能性,一種猜測,未必是真,但屬下料想,若有人想要做到讓圣人都不得不為之權衡,那其背后的能量也當非同凡響才是。”
楊釗這話一出,安祿山頓時瞳孔一縮。
緊接著,心中便莫名生出一股邪火。
因為他也覺得,此事或許是有人從中作梗。
否則,依照圣人對他的寵信,怎么可能會連個理由都不給就將他的折子打回來?
“世家!又是這些該死的世家!”
安祿山徹底被點燃了,他咬牙切齒,臉上的肥肉因憤怒而劇烈抖動,眼中射出駭人的兇光。
“本王待他們不薄,他們卻處處掣肘,如今竟敢斷我前程,壞我大事!真當本王是泥捏的不成?”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燭火搖曳,忍不住咬牙切齒道:“好,好得很,他們想玩,本王就陪他們玩個大的!”
聽見這話,廳中諸將立刻再次鼓噪起來,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河北世家。
一片喧囂之中,唯有史思明端著酒杯,冷眼旁觀。
他捕捉到了楊釗話語中那份刻意的引導,以及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算計。
這個楊釗,在此刻拋出世家這個靶子,時機未免太巧。
用意恐怕不只是為安祿山泄憤那么簡單。
不過,他也沒有點破楊釗的意思,更沒有要點破這份刻意制造的矛盾的意思。
畢竟,安祿山對世家的恨意早已根深蒂固,而且,他了解安祿山,此刻的安祿山,看似憤怒,實則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
楊釗的話,也只是一個讓他借題發揮的理由。
何況,他史思明早已和安祿山深度捆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安祿山的野心,同樣也是他的野心。
無論楊釗背后是誰,無論這把火最終會燒向何方。
只要楊釗能讓這把火燒得更旺,燒掉那些礙事的世家,他都不在意。
于是,他也放下空杯緩緩起身。
隨后,臉上瞬間堆砌起同樣深沉的憤慨,沉聲道:“節帥!河北世家,盤剝鄉里,目無王法,更視節帥如無物,久為我河北大患。
如今,朝廷受其蒙蔽,此等情勢,若再一味隱忍,非但節帥威名受損,恐我河北十萬將士,亦將寒心,請節帥早做決斷!”
他沒有直接喊打喊殺,但語氣中的鼓勵之意,已經相當明顯。
安祿山迎上史思明“堅定”的眼神,又環視一圈“群情激憤”的部下。
那被朝廷拒絕的羞怒,被世家“暗算”的憤恨,以及內心深處早已按捺不住的勃勃野心
也終于徹底沖垮了他心底最后一絲名為“忠君”的脆弱堤壩。
他咧開嘴,露出一抹猙獰而殘酷的笑容,朝著史思明點頭道:“史兄之,甚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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