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這片未被污染根須網絡的唯一基調。星骸方舟如同擱淺的太古巨獸的尸骸,懸浮在這片靜謐的翠綠空間中央。
祭壇上光芒微弱,僅靠中心那枚消耗過度的星脈枝丫碎片,勉強維系著一圈黯淡的光暈。魔龍卡拉斯龐大的意識沉在冰冷的黑暗深處,紋絲不動,如同磐石。
旁邊,暗爪蜷縮著,昏迷中的呼吸平穩了許多。它體表那些翠綠的自然星紋穩定閃爍,左前肢那曾被混沌侵蝕、新生的暗金鱗片與血肉也徹底沉寂,仿佛遠方那場毀天滅地的沖擊,并未驚擾到它體內深植的烙印。
卡拉斯站在祭壇邊緣,那只能吞噬光芒的混沌之爪自然垂落。他冰冷的意志如同無形的蛛網,嚴密籠罩著方舟,滲透進四周的根須網絡,更通過祭壇上那枚黯淡的碎片,竭力捕捉著遙遠彼端——那片剛剛經歷風暴的氣泡空間內,殘存的信息碎片。
束縛撕裂…腐根受創…空間瀕臨破碎…塵隱氣息幾近消散…根魂虛弱但重獲自由…還有,那黑晶的異變!
信息模糊而嘈雜,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污濁水晶窺視。腐根巨口那飽含痛苦的嘶鳴減弱了,但并未消失。它們像被狠狠揍了一頓的狼群,在黑暗中舔舐傷口,喘息著,隨時準備再次撲上來撕咬。
根魂核心的波動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傳遞出茫然的自由和深沉的虛弱。而塵隱的意念幾乎感知不到了,只剩下兩點微乎其微的翠綠光點,如同即將徹底熄滅的螢火,死死依附在殘破的金屬主干上,那是他最后的堅持。
最顯著的變化,來自那枚斷裂的暗銀長杖杖頭——那枚黑晶。通過碎片傳回的感知,它不再散發灰白混沌的光芒,而是呈現出一種深邃、內斂的暗銀色,宛如沉淀了無數歲月的星光。
一股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混合著秩序與守護意味的意志波動,正從它內部穩定地散發出來。它不再是純粹的污染鑰匙或混亂之源,更像是一枚被某種力量強行淬煉、蘊含著矛盾特性的…種子。
“秩序之種?”卡拉斯冰冷的意志核心浮現出這個定義。這是那金屬騎士不屈意志的殘留?是星脈枝丫本體力量強行注入引發的異變?還是兩者在那毀滅風暴中融合誕生的怪胎?它有什么用?是凈化的關鍵,還是埋藏更深的新隱患?
沒有答案。只有那持續不斷的微弱波動,證明著它的存在與穩定。
短暫的喘息時間。方舟需要修復,魔龍需要恢復力量,暗爪需要徹底穩定狀態,遠方的塵隱和根魂更需要支援。但支援的力量從何而來?祭壇上的碎片光芒黯淡,根須網絡核心處那真正的枝丫本體,也因先前的能量投射而顯得萎靡,包裹它的根須組織傳遞出濃濃的疲憊感。
若強行再次投射力量,很可能徹底耗盡這最后的秩序之源,讓這片唯一的庇護所也徹底黯淡。
卡拉斯的視線掃過四周寧靜的根須網絡。這片未被污染的區域,其力量本質就是最精純的秩序本源。能否直接利用它?就像將方舟浸泡在無盡的修復原液之中?
他抬起混沌之爪,爪尖輕輕點在祭壇邊緣一塊相對完好的骨甲上。一股冰冷的、帶著明確引導意味的意念,混合著微弱的力量,緩緩注入骨甲深處,試圖激發方舟與這片根須網絡秩序能量的共鳴。
嗡…
一聲極其微弱、如同枯葉相互摩擦的聲響回應了他。祭壇的微光似乎因此明亮了微不足道的一絲。
腳下骨甲深處,那些在先前戰斗中消耗殆盡的星塵微粒,如同干涸了萬年的海綿,開始以慢得令人絕望的速度,汲取著周圍根須網絡自然散逸的、微不可查的秩序能量。修復的速度,堪比滴水穿石。
太慢了。遠遠不夠。腐根絕不會給他們滴水穿石的時間。
就在此時,一個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意念,如同穿過無盡漫長隧道的冷風,直接撞入了卡拉斯的意識深處。這意念并非來自祭壇碎片,也非來自根須本體,而是……來自那枚遙遠的黑晶——那枚秩序之種!
“…共鳴…根須…網絡…”
意念斷斷續續,艱澀沙啞,帶著某種金屬摩擦的質感,卻又透出一絲屬于金屬騎士的、令人熟悉的頑固。
是塵隱?不,塵隱的意念已微弱到近乎消散。是黑晶自身誕生的意志?還是塵隱依附在板甲上的最后一點意念,借助黑晶的穩定波動,拼死傳遞回來的信息?
“…引導…我…連接…此地…”
意念變得清晰了一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迫切。
卡拉斯冰冷的瞳孔中掠過一絲銳芒。引導?連接?是指引黑晶的力量,連接到這片未被污染的根須網絡?通過什么?祭壇上的碎片?還是根須本體?
他瞬間明悟。黑晶蘊含著秩序之力,但它自身如同無根之木,無源之水,需要穩定的秩序源頭進行補充或引導。
而這片廣闊的根須網絡,正是絕佳的秩序之源!但兩者之間隔著混亂的歸墟虛空,直接能量投射不僅困難,損耗更是巨大到無法承受。需要一個橋梁,一個清晰的信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