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昊然倉皇逃離的背影，如同被無形鞭子抽打的喪家之犬，踉蹌著沒入觥籌交錯的浮華人群，徒留一地無聲的譏諷與猜疑。顏清璃靜立原處，周身流轉的星芒已徹底內斂，唯余「靜謐藍嘯」絲絨裙擺上細碎的微光，如同暗夜深海之下蟄伏的磷火，無聲燃燒。

「璃衣」顧問冷靜的聲線透過骨傳導，在她耳內低語：“目標楚昊然，心率驟升至142，皮質醇水平異常飆升，生物電讀數顯示極度焦慮伴隨恐懼記憶閃回。‘冰淵之息’初步起效。”

面紗之下，顏清璃琉璃色的眼眸靜如古井，無波無瀾。方才那句輕飄飄的“替身”，如同精準投下的深水炸彈，已然撕裂楚昊然勉強維持的體面偽裝，將他深藏的不堪與恐懼炸出水面。但這，僅僅只是開胃的前奏。

她微微側首，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人群縫隙中楚昊然隱約可見的、略顯僵直的背影，指尖無意識地輕撫過耳垂上那枚幽藍剔透的「聲紋耳墜」。藍鉆觸感冰涼，內里卻仿佛有無形的數據流在奔騰涌動。

“「璃心」，定向增幅‘冰淵之息’雪松基調，混合編碼‘t8記憶喚醒’次聲波序列，頻率鎖定目標生物特征。”顧司衍低沉的聲音，并非透過耳機，而是直接通過神經共生鏈接，清晰無誤地烙印在她腦海深處。那聲音里淬著冰冷的掌控力，與一絲近乎殘忍的期待，“濃度梯度提升至預設峰值。我要他……無處可逃。”

“指令確認。”「璃衣」的回應同步響起，“‘噩夢’配方已激活。次聲波載入完畢。釋放范圍：半徑1.5米，錐形定向擴散，精準錨定目標楚昊然。”

幾乎在指令下達的剎那，顏清璃周身那縷原本只是若有若無、冷冽純凈的雪松香氛，驟然發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香氣的主體依舊是阿爾卑斯雪松那極致的冷冽，但在那凜冽的基底深處，一絲極其微弱、卻足以撬動深淵記憶的、混合著某種特定頻率次聲波的復合因子，如同潛伏的毒蛇，悄然彌散開來。

這經由gsy生物實驗室精心調配的“武器”，無形無質，卻比任何可見的刀鋒更為致命。它無視空間的阻隔，精準地穿透喧囂的人聲與浮華的香氛，如同一根無形的、淬毒的冰錐，直刺向正試圖用一杯烈酒壓制驚惶的楚昊然。

楚昊然正仰頭灌下大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灼燒著喉管，卻絲毫無法驅散那從骨髓深處滲出的寒意。他試圖將注意力集中在身旁一位試圖攀談的董事身上，強迫自己擠出社交性的笑容。

然而，就在那縷被特殊調制的冷香襲來的瞬間——

他的笑容猛地僵死在臉上。

一股熟悉的、夢魘般的眩暈感如同巨浪，毫無預兆地狠狠撞上他的顱腔！鼻腔里那純凈到殘酷的雪松冷意，仿佛瞬間變質，摻雜進了某種……某種五年前那個混亂夜晚熟悉的、令人作嘔的甜膩與污濁的氣息！那是他為了達成目的，親手摻入蜂蜜酒中的藥物與劣質雪松香精混合的味道！

“呃……！”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劇烈惡心感的悶哼從他喉間擠出。手中的酒杯猛地一顫，殘存的酒液潑濺出來，弄臟了他精心打理的白襯衫袖口。

“……楚總？您沒事吧？”身旁的董事被他突如其來的失態嚇了一跳，關切地詢問。

楚昊然卻仿佛聽不見任何聲音。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擴散，眼前富麗堂皇的宴會廳景象開始扭曲、旋轉、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棱鏡切割出的藍光、女人絕望屈辱的淚眼、自己不受控制的狂暴喘息、還有羽絨被上被顧司衍奪去初夜的落紅……

次聲波如同最惡毒的催眠師，精準地撬開他記憶深處最黑暗的保險箱，將那些被他強行封印、日夜逃避的犯罪細節，血淋淋地拖拽到眼前！每一個片段都清晰得令人窒息，伴隨著當時劇烈的心跳聲、粗重的喘息聲、以及那令人作嘔的甜膩雪松與藥物混合的氣息，全方位地轟炸著他的感官！

冷汗如同蠕動的冰蛇，瞬間爬滿他的額角、脊背。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襯衫后背被涔涔冷汗浸透，緊緊黏在皮膚上，帶來一種極其羞恥與骯臟的黏膩感。握著酒杯的手指劇烈顫抖，指關節泛出駭人的青白色。

他猛地抬手，用力按住突突狂跳的太陽穴，試圖驅散那恐怖的幻象，卻徒勞無功。那縷冷香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纏繞著他，無論他轉向哪個方向，都無法擺脫。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刀片，割裂著他的氣管，將更多不堪的記憶碎片送入他的大腦。

“不……走開……”他失神地喃喃自語，聲音嘶啞破碎，眼神渙散而驚恐，仿佛正被無形的惡鬼糾纏索命。

周圍的人群開始注意到他的異常，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好奇、探究、甚至帶著幸災樂禍的目光紛紛投向他。

「璃衣」的實時分析冷靜地匯報：“目標生理指標全面失控。次聲波成功誘發深度ptsd（創傷后應激障礙）急性發作。記憶閃回強度評級：a+。判斷：已喪失基本社交偽裝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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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鏈接另一端，顧司衍的意念如同靜默的火山，蘊含著磅礴的、冰冷的滿意與絕對的掌控力。他甚至能透過鏈接，隱約“嗅”到那經由顏清璃周身散發出的、為他所獨享的冷冽純凈，以及那專門為楚昊然炮制的、骯臟的“噩夢”氣息。這種將仇敵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感覺，令他熔金色的瞳孔深處掠過一絲近乎邪性的暗芒。

“再加壓。”他透過鏈接，對「璃心」下達無聲指令，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殘酷，“讓他好好‘回味’一下，自己親手釀造的苦果。”

“指令確認。次聲波頻率微調，疊加焦慮誘發波段。香氛濃度提升至峰值。”「璃衣」即刻執行。

“嗬——！”楚昊然猛地抽了一口冷氣，如同瀕死的魚。那驟然加劇的冷香與次聲波攻擊，像是一雙無形巨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炸開！眼前的幻象更加猙獰，他甚至仿佛看到了顏清璃那雙冰冷含恨的眼睛，正穿透人群，死死地盯著他！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最后一絲理智。

他再也無法維持站立，踉蹌著向后倒退兩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堅硬的大理石柱上！昂貴的香檳塔在他身旁劇烈搖晃，晶瑩的酒杯相互碰撞，發出刺耳欲裂的脆響，險些傾覆！

“楚總！”

“快扶住他！”

一陣小小的騷動在他周圍爆發。幾個侍者慌忙上前試圖攙扶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楚昊然卻如同觸電般猛地揮開所有伸來的手，眼神驚恐萬狀，嘶聲低吼：“別碰我！滾開！”他的聲音扭曲變形，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驚懼與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