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圣殿的純凈光影,如同被無形之手撕碎的畫卷,驟然崩塌,又被更加混亂、更加尖銳的記憶碎片悍然取代。
神經鏈接被強行切斷的真空感只持續了不到一秒。
更洶涌、更無序的浪潮,便從顏清璃被強行撕開的精神壁壘缺口處,瘋狂倒灌而入!
不再是連貫的全息場景,而是破碎的、帶著毛刺的感官信息碎片,如同千萬把淬毒的冰錐,高速旋轉著,尖嘯著,無差別地攻擊著她每一根脆弱的神經——
楚昊然那張因欲望和算計而扭曲的臉,在眼前放大,陰冷的笑聲仿佛毒蛇鉆入耳膜:“清璃,乖,喝了它……顏伯父在等你……”
月白色旗袍領口的盤扣,在蠻力下猛地崩裂!珍珠母貝材質的扣子飛濺出去,撞在酒店房間冰冷的墻壁上,發出細微卻驚心的脆響。
染血的鉑金袖扣!gsy的刻痕在昏暗光線下反射著幽光,冰冷堅硬地硌在她纖細的腕骨上,皮膚被劃破,滲出的血珠與金屬的冷硬觸感交織,帶來屈辱與劇痛的雙重烙印。
濃郁到令人窒息的雪松冷香,不再是背景,而是化作了有形的枷鎖,纏繞著她的脖頸,扼住她的呼吸,每一個肺泡都充斥著那代表掠奪與侵占的氣息。
身體被撕裂的劇痛,如同永無止境的酷刑,在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骼深處叫囂。
黑暗中,那雙燃燒著異常火焰的、模糊不清的瞳孔,帶著她無法理解也無法抗拒的瘋狂與……一絲深藏的痛苦?不,是錯覺!是更深的恐懼!
“不——!放開我!滾開!”
顏清璃在療愈床上劇烈地掙扎起來,仿佛要擺脫那些無形的禁錮。素白絲袍被冷汗浸透,緊貼在顫抖的身軀上。她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舞、抓撓,指甲劃過虛空,留下絕望的痕跡。淚水混著汗水,在她蒼白的臉上縱橫交錯。
“璃寶!看著我!是顧司衍!”顧司衍死死按住她因失控而揮舞的手臂,試圖用聲音和觸碰將她從記憶的泥沼中拉回。他承受著神經鏈接切斷后的精神震蕩,更承受著親眼目睹她如此痛苦的凌遲。熔金色的瞳孔里血絲遍布,那里面翻滾的心疼與暴怒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
然而,陷入破碎記憶風暴中的顏清璃,根本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她只覺得無數雙手在撕扯她,無數充滿惡意的聲音在嘲笑她,無數痛苦的觸感在凌遲她。那個帶著雪松氣息的高大陰影,是這一切痛苦的源頭!
混亂中,一只冰冷的手(屬于記憶中的陰影)似乎想要觸碰她的臉頰。
“別碰我——!”
在極致的痛苦、恐懼與屈辱達到的瞬間,顏清璃猛地甩頭,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右手掙脫了顧司衍的鉗制,帶著風聲,狠狠地揮了出去——
“啪!”
一聲清脆無比的耳光,驟然響徹靜謐的琉璃圣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顏清璃揮出的手掌,不偏不倚,正正地摑在了顧司衍的左側臉頰上。
力道不輕,在他冷白色的肌膚上留下了清晰的、逐漸泛紅的指印。
空氣死寂。
連流淌的光影都似乎停滯了。
沈硯冰的全息影像屏住了呼吸,監控屏上所有瘋狂跳動的數據仿佛也按下了暫停鍵。
顏清璃揮出的手僵在半空,劇烈喘息著,琉璃色的眼眸因這突如其來的、真實的觸感而出現了瞬間的凝滯。掌心的微麻感,與她記憶中那些虛無縹緲卻又無比真實的痛苦,形成了詭異的割裂。她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那張深邃冷峻、足以令任何對手膽寒的臉,此刻清晰地印著她的指痕。
顧司衍的臉被打得微微偏了過去。
他沒有動。
甚至沒有去碰觸那火辣辣疼痛的臉頰。
幾秒后,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回頭,目光重新落在她寫滿驚愕與尚未褪去恐懼的臉上。
預想中的暴怒沒有出現。
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錯愕與不滿。
在那雙熔金色的、深不見底的瞳孔里,最先涌現的,竟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慶幸?以及,一種近乎狂喜的……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