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府邸的書房內,暮色透過百年窗格,為滿室書香鍍上一層暖金。顏清璃正伏案疾書,智能筆尖在光屏上劃過一道道流暢的弧線,將拜占庭鑲嵌畫的色彩理論與量子加密藝術的潛在關聯逐一拆解、重構。無名指上的“肺泡成像戒”靜默吐納,幽藍微光與她專注的呼吸同頻。
腕間“等待”腕表極輕一震,打破沉寂。一則加密訊息彈出,發信人標識是一個久違的、讓她心尖微顫的名字——沈硯冰。
「清璃,科考船已靠港。一小時后抵牛津。帶了極地的風,和媽媽的一些消息。小姨。」
簡短的文字,卻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驟然漾開層層漣漪。顏清璃握筆的指尖微微一緊,文檔上未完成的公式模糊了一瞬。母親……沈硯知……墜樓案……這些被她強行壓入記憶深海的名字,隨著小姨的歸來,帶著冰冷的寒意重新翻涌而上。
一只溫暖的大手無聲地覆上她微涼的肩頸,帶著令人安心的力度輕輕揉按。顧司衍自身后貼近,熔金色的目光掠過屏幕上的訊息,眼底了然。
“緊張了?”他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氣息拂過她敏感的發絲。
顏清璃向后靠入他堅實的懷抱,汲取著那熟悉的雪松冷香,微微頷首:“有點。兩年多沒見了,而且……她說帶來了媽媽的消息。”
顧司衍低頭,吻了吻她微微繃緊的太陽穴:“沈教授是值得信任的人,更是頂尖的專家。無論帶來什么消息,面對它,消化它。我在這里。”他冰裂紋戒指微光一閃,“需要我陪你一起等?”
“不用。”顏清璃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里的悸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小姨更喜歡私下說話。你先去處理gsy歐洲總部遷移的事宜吧,不是還有個跨國會議?”
顧司衍審視著她的神色,確認她已穩住情緒,才微微頷首:“好。我在書房,終端一直開著。”他屈指,極輕地彈了一下她面前的智能屏,“別讓過去的事,打擾了女王陛下征服學術疆土的進度。”
他轉身離去,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廊深處,卻將一種無形的、強大的支撐力留在了空氣中。
一小時后,門鈴未響,玄關處的智能識別系統已悄然滑開橡木大門。
一道清瘦頎長的身影立在門外暮色里。沈硯冰穿著一件略顯陳舊卻干凈挺括的軍綠色防風科考服,肩上落著未拂盡的、仿佛帶著南極寒氣的微塵。她約莫四十出頭,面容與顏清璃有幾分相似,卻更顯冷峻銳利,金絲眼鏡后的眼眸如同淬了冰的探針,能洞穿一切偽裝,此刻卻盛滿了長途跋涉的疲憊與見到至親的柔軟暖意。
她的腳邊,放著一個碩大的、印著國際科考組織徽標的特種合金行李箱。
“小姨!”顏清璃快步迎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沈硯冰張開雙臂,將外甥女緊緊擁入懷中。科考服上冰冷的尼龍面料貼著顏清璃的臉頰,卻傳來屬于親人的、真實不虛的溫暖。她極輕地拍了拍顏清璃的背,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卻透著重逢的激動:“璃兒,長高了點,也瘦了。牛津的伙食比不上家里?”
一句簡單的調侃,瞬間沖淡了重逢的酸澀。顏清璃破涕為笑,挽著她的手臂將人往里帶:“您還是老樣子,一見面就批判。”
進入客廳,沈硯冰脫下厚重的外套,露出里面一件柔軟的灰色羊絨衫。她目光銳利地掃過這棟將古典與科技完美融合的府邸,最終落在顏清璃無名指那枚獨特的戒指上,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卻沒多問。
“喝點什么?您最喜歡的滇紅?還是嘗嘗顧司衍收藏的、據說來自云頂古樹的……”顏清璃走向智能茶飲臺。
“白水就好。”沈硯冰打斷她,聲音里帶著一絲急于切入正題的緊繃。她在沙發上坐下,腰背挺直,依舊是那個嚴謹的科學家做派。她打開那個沉重的合金行李箱,里面并非衣物,而是各種貼著標簽的樣本管、數據硬盤和一臺厚重的軍用級筆記本電腦。
“璃兒,”她抬起頭,目光沉靜地看向顏清璃,金絲眼鏡反射著頂燈冰冷的光,“我這次去南極,參與的是‘深冰芯古氣候與污染物溯源’項目。但在分析一組取自‘寧靜之心’盆地、深度超過4000米的遠古冰芯樣本時,我們發現了一些……極其異常的物質。”
她熟練地打開電腦,調出復雜的色譜和質譜分析圖。屏幕上,一道道詭異的峰值突兀地聳立在正常的環境背景值之上。
“這是一種分子結構極其復雜的合成化學物質,半衰期極長,性質穩定,具有神經毒性。它不屬于任何已知的自然界產物或現代工業污染物范疇。”沈硯冰的聲音冷靜得像在宣讀病理報告,指尖點著其中一個最詭異的峰值,“但它的部分分子碎片結構,與一種曾被少數國家秘密研究、后因倫理問題被叫停的‘神經誘導劑’高度相似。”
顏清璃的心跳開始加速,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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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冰深吸一口氣,目光從屏幕移開,牢牢鎖住顏清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而這種‘神經誘導劑’的早期非公開研究文獻中,唯一被記錄在案、并有能力進行后續秘密開發的民間機構,是楚氏集團旗下的一家生物制藥子公司,代號‘潘多拉’。”
書房內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干!
顏清璃猛地攥緊了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肺泡成像戒”下的肌膚傳來一陣刺痛。楚家!又是楚家!
“這……和媽媽有什么關系?”她的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
沈硯冰合上電腦,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沉重如鉛:“你母親墜樓前三個月,也就是峰會籌備最緊張的時候,她曾以學術交流的名義,短暫訪問過那家‘潘多拉’子公司。官方記錄是探討‘古典美學對現代醫療環境設計的啟發’。”
她頓了頓,眼中掠過一絲極深的痛楚與憤怒:“但我調取了她那段時間的私人健康監測手環數據——那是她去世后,我唯一保留下來的東西。數據顯示,訪問歸來后,她的神經系統功能指標出現了數次極其微小、卻無法用常規疲勞解釋的異常波動,表現為極短暫的定向力障礙和平衡感微妙失調。”
“這種波動模式……”沈硯冰的聲音艱澀起來,“與南極冰芯里那種未知毒素的初步神經毒性模型……存在高度吻合的特征。”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顏清璃臉色瞬間蒼白如紙,身體晃了一下,幾乎無法坐穩。不是意外?媽媽的墜樓……可能不是意外?!是楚家?!他們竟然早在那個時候,就對媽媽下了毒手?!
無邊的寒意與暴怒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眼前甚至閃過母親從樓梯上墜落的那片模糊血色。胸腔劇烈起伏,那場深潛帶來的寧靜、踏浪學會的從容,在此刻殘酷的真相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窒息感再次攫住了她,仿佛又回到了楚家地牢那個冰冷的雨夜。
“璃兒!呼吸!”沈硯冰冷靜的命令聲如同冰錐刺破迷霧,她一把抓住顏清璃冰冷顫抖的手,力道大得驚人,“看著我!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
她迅速從行李箱夾層取出一個便攜式神經穩定儀,兩枚極薄的電極片貼上顏清璃的太陽穴,釋放出舒緩的微電流:“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你必須穩住。我需要你保持清醒,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