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阿爾卑斯山巔的冰雪,斜斜切入隕石平臺。淡金的光束穿過維生艙特制的冰璃罩壁,在顏清璃新換的星空病號服上流淌。鉑金絲編織的獵戶座三星在她鎖骨下方溫潤閃爍,天琴座的淡藍輝光纏繞腕間,而心口那只由顧司衍生物電路“馴服”后的小熊星座,此刻正隨著她微弱的呼吸,在絲絨衣料下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她醒了。真正的醒。
琉璃色的眼眸不再渙散,清晰地倒映著罩壁外顧司衍的高大輪廓,銀發挑染,禁欲系男神。可清璃那兩片曾流淌過清冽琴音、誦讀過《碎璃集》詩行的唇瓣,卻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縫合,開合數次,只溢出幾縷破碎的氣流。喉嚨深處灼燒般的刺痛讓她眉心微蹙,搭在絲絨被面的指尖蜷起,泄露著無聲的焦灼。
顧司衍就坐在隕石平臺邊緣那張整塊阿爾卑斯黑曜石打磨的矮幾旁。銀灰色的發梢垂落額前,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流。他面前懸浮著三維操控屏,指尖在淡藍光幕上無聲滑過,調閱著最新的神經語中樞重建報告。報告側欄鮮紅的警示格外刺眼:
喉返肌功能性失語:預計恢復周期7-14天。
建議:避免強制發聲,以書寫神經傳感替代交流。
他抬眸,視線精準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挫敗與羞惱。那眼神像細針,輕輕刺了他一下。
“星塵,”他開口,聲音是刻意壓低的平穩,帶著晨霧般的微啞,“媽咪嗓子疼,暫時不想說話。”他指尖輕點操控屏,一個加密指令瞬間發出,“爸爸給她搭個樹洞,好不好?”
維生艙內,ai手環的冰藍屏光無聲流轉。手環邊緣淡金血管紋路(與他腕間同源的活體電路)微微亮起,散發出恒定的37c暖意。緊接著,艙壁靠近她枕邊的位置,無聲地滑開一個暗格。
暗格里升起的,并非冰冷的機械裝置。那是一整塊未經雕琢的阿爾卑斯山巔黑隕石,天然粗糲的肌理間流淌著億萬年前凝固的星河微光。隕石頂端,被納米激光精準蝕刻出一個碗狀凹槽,內壁光滑如鏡,鑲嵌著米粒大小、不斷折射虹彩的鋨-189納米芯片——正是從星塵胎血中提純的核心介質。
“璃璃,”顧司衍起身,隔著冰冷的罩壁,指腹虛虛點向那塊隕石凹槽。他的聲音透過維生艙特制的骨傳導系統,清晰地、溫沉地叩擊著她的耳膜,如同貼著耳畔低語,“對著它說。說什么都行。”
他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帶著點自嘲的溫柔。
“罵我也行。”操控屏上彈出一個預設詞條,被他指尖輕飄飄地勾選、激活,“比如,‘顧司衍混蛋’。”預設詞條化作一行燃燒的熔金德文,在隕石凹槽上方懸浮、跳躍:
「bittesagensiegusiyanhundan」
(請說:顧司衍混蛋)
顏清璃的睫羽猛地一顫。琉璃色的瞳孔緊縮,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蒼白的臉頰瞬間漫上一層極淡的、被戳破心思般的緋色。她下意識地想扭開頭,卻被一股奇異的力量牽引著,目光落回那塊沉默的隕石“樹洞”上。
萬籟俱寂。唯有維生液循環系統發出極細微的、如同雪落山澗的嗡鳴。
她看著他。看他染血的唇線緊繃著(昨夜調試系統時被隕石銳邊劃傷的),看他心口隔著絲絨睡袍微微起伏的輪廓,那里有淡金疤痕在搏動,為她承擔過無數次劇痛。復雜的情緒在她胸腔里翻攪——劫后余生的脆弱,失語的無力,對楚家蝕骨的恨意,還有……對這個霸道闖入她生命、以血肉為爐將她從地獄淬煉回來的男人,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糾纏著怨懟與依賴的悸動。
時間在靜默中流淌得粘稠而漫長。
顧司衍保持著俯身的姿態,像一尊凝固在晨光里的雕塑,只有搭在操控臺邊緣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繃出青白。他在等。等她的宣泄,哪怕是無聲的詛咒。這等待本身,就是他為自己過往強橫姿態開鑿的懺悔室。
終于,顏清璃的指尖動了。不是蜷縮,而是極其緩慢、帶著一絲初醒后的笨拙,伸向那塊隕石凹槽。
冰冷的隕石觸感透過指尖傳來。她閉上眼,纖長的睫羽如同蝶翼般劇烈顫抖著,仿佛在進行一場艱難的靈魂跋涉。所有的情緒在她混沌的腦海中沖撞、沉淀,最終剝離掉那些尖銳的恨與怨,剩下的底色,竟是一片荒蕪而柔軟的沙地,上面歪歪扭扭地刻著兩個字——
謝…謝…
無聲的音節在她心尖滾過。指尖下的鋨-189芯片驟然感應到強烈的神經脈沖!
嗡——
隕石凹槽內部瞬間被激活!流淌的星塵微光匯聚、奔涌,在光滑的內壁上投射出兩個方方正正、卻仿佛用盡了她全部力氣的熔金漢字:
謝謝
兩個字懸停在凹槽中心,如同兩滴溫熱的淚,又像兩枚初升的小太陽,將隕石粗糲的肌理都映照得柔和起來。光芒流轉間,億萬淡金粒子從凹槽中升騰而起,在她眼前交織、重組,凝成一只憨態可掬的、由星光構成的小熊(她的星座),小熊懷里緊緊抱著一顆跳動的、熔金的心臟(他的天蝎座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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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手環同步震動,藍光屏上彈出實時轉譯:
神經語義解析完成。
輸入詞匯:謝謝(中文)
情感強度峰值:8.7級(對應詞典:感激觸動深層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