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窖的腐酸味尚未散盡，冰封通道口的白霜在應急燈下泛著死寂的幽光。楚昊然盯著那被餿飯蝕穿的洞口，鏡片后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鋒刮過顏清璃蒼白的臉：“顏家的老鼠，鉆洞的本事倒是一流！”他猛地一腳踹翻腳邊半空的橡木桶，陳年紅酒液混著玻璃碎渣潑濺在冰霜上，猩紅刺目，“可惜，再會打洞，也逃不出楚家的掌心！鑰匙呢？琉璃盾的密鑰，到底藏在你身上哪塊骨頭里？！”

顏清璃背靠冰冷的金屬柱，寒意透過單薄衣料刺入骨髓。她沉默地垂下眼睫，目光卻掠過散落滿地的狼藉——碎裂的水晶杯，傾倒的橡木桶，還有滾落在陰影里、完好無損的幾只深綠色勃艮第酒瓶。瓶身厚重的玻璃在幽暗中流轉著沉靜的墨綠光澤。

“裝啞巴？”楚昊然逼近一步，皮鞋碾過玻璃碴，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行！我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周秘書！”他厲聲喝道，“把制冷劑給我接上！把這老鼠洞，還有這賤人，一起凍成冰雕！我看她還怎么鉆！”

周雅無聲上前，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卷泛著金屬寒光的軟管，接口處凝結著白霜。保鏢粗暴地將管口對準冰封的洞口，刺骨的寒霧即將噴涌！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顏清璃動了！

她一直被鐵鏈束縛的右手猛地抬起，并非攻擊，而是用盡全身殘余的力氣，屈起指節，狠狠敲向滾落腳邊最近的一只勃艮第酒瓶！

“叮——！”

一聲清脆、悠長、帶著玻璃特有震顫的音符，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猝然在死寂的酒窖中蕩開！

楚昊然和周雅的動作同時一滯！

緊接著，顏清璃的手指化作殘影！她不再看任何人，琉璃色的瞳孔深處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火焰，指尖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精準與節奏感，疾風驟雨般敲擊在不同大小、不同液位的酒瓶瓶身！

叮！叮叮！叮——！

不再是雜亂無章的噪音。破碎的水晶殘片在她腳邊震顫，傾倒的橡木桶空腔共鳴，厚重的勃艮第瓶身發出或低沉或清越的回響。一個個音符被她強行從冰冷的玻璃和朽木中“摳”了出來，在渾濁的空氣里跳躍、碰撞、串聯！

一段旋律！

一段破碎卻無比熟悉的旋律！

楚昊然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認出來了！這是顏清璃十六歲在國際新銳藝術節一戰成名、為顏家捧回金獎的作品——《碎璃》！那首以琉璃碎裂之音為靈感，糅合了東方古韻與現代先鋒技法的鋼琴協奏曲！此刻，竟被她用酒瓶和廢墟，在這地獄般的酒窖里，以最慘烈的方式“演奏”出來！

“閉嘴！！”楚昊然暴怒嘶吼，抓起手邊另一個酒瓶就要砸過去！

顏清璃恍若未聞。她的指關節在堅硬的玻璃上快速敲擊，很快滲出血絲，每一次落下都帶起鉆心的痛，但旋律卻越發急促、高昂！《碎璃》的高潮樂章——那段象征琉璃在重壓下迸裂、卻折射出更璀璨光芒的華彩段落，被她用近乎自毀的力道敲擊出來！破碎的音符裹挾著她的血與痛，穿透厚重的石墻，撞向冰冷的地窖穹頂！

“玫瑰刺”工作室。

蘇晚熬得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環形屏上分割的數十個監控窗口。顏氏老宅外圍的無人機傳回的畫面一片死寂，紅外熱成像只能捕捉到建筑內部模糊的熱源輪廓。突然！

“蘇姐！異常聲波！”技術員小王的聲音因激動而劈叉，“老宅地下區域！b2層酒窖位置！檢測到高強度、有規律聲波震動！頻率分析…不是機械噪音！是…音樂？！”

“音樂？！”蘇晚猛地撲到控制臺前，“放大！濾掉環境雜音！快！”

音頻波形被強行提取、降噪、增強。破碎的敲擊聲經過處理，逐漸顯露出清晰的輪廓。叮叮咚咚的玻璃脆響，混雜著低沉的木質共鳴，雖然扭曲變形，卻頑強地構成了一段跌宕起伏的旋律。

“這調子…”蘇晚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像被重錘擊中，“是《碎璃》！清璃的《碎璃》！”她絕不會認錯！當年清璃創作這首曲子時，她就在琴房外，那旋律早已刻進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