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坐在控制臺前,
屏幕上幽藍的數據流像一條無聲的河,在他空洞的眼底奔騰,卻激不起任何漣漪。
那是一種連毀滅欲都暫時休眠的空茫,一種所有意義被抽離后的虛無。
周蘇曾試圖靠近,端著酒杯,身姿搖曳,聲音裹著蜜糖:
“阿祖,不過是個玩膩了的玩具,
丟了就丟了,我們……”
她的話戛然而止。
他甚至沒有回頭,只是一個眼神,冰冷、銳利,
帶著實質般的殺意,瞬間凍結了她臉上所有的嬌媚,
讓她臉色煞白,倉皇后退,再不敢多一字。
(內心:聒噪。)
劉天試著用他慣有的、玩世不恭的語氣打破僵局:
“哇哦,阿祖,你這低氣壓快實質化了。
走唄,找點新樂子?
我知道有個地下拳場,血腥得很……”
話沒說完,就在關祖毫無溫度的一瞥中訕訕住口,摸了摸鼻子,感覺自己像個蹩腳的小丑。
火爆最是直接,拎著酒瓶,帶著一身硝煙味攬住他的肩:
“媽的!為個女人魂不守舍!
走!跟兄弟們去干票大的!
搶銀行,殺條子!
見見血,什么悶氣都他媽的散了!”
這一次,關祖沒有推開他。
他依舊沉默著,仿佛火爆那充滿暴力煽動性的話語,只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傳來,模糊而遙遠。
(內心:刺激…樂子…鮮血…死亡…)
這些曾經能瞬間點燃他神經的東西,
此刻聽起來如此乏味,像反復咀嚼后的殘渣,引不起絲毫波瀾。
在一種近乎自暴自棄的、試圖回歸“正常”軌道的黑暗慣性下,他沒有反對。
于是,一切似乎又被無形的手推回了原有的軌跡。
銀行的平面圖在屏幕上展開,警力部署被冷靜分析,
邁斯的聲音平穩地匯報著數據,劉天興奮地構思著如何增加“游戲”的趣味性,
火爆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周蘇在一旁,目光復雜地流連在關祖身上。
關祖坐在他們中央,手指無意識地、一下下敲擊著冰冷的金屬椅背。
(內心:搶銀行…殺警察…)
(內心:毀滅…掌控…)
(內心:……然后呢?)
他試圖在這些熟悉的、彌漫著血腥氣的計劃中,捕捉住以往那種凌駕于一切之上的快感。
但腦海里,卻總是不合時宜地侵入另一幅畫面——
那張帶著淚,卻笑得冰冷,說出“床伴的游戲,繼續”的臉。
一種前所未有的煩躁和更深的空洞,像無聲的潮水,漫過他精心構筑的、即將到來的暴力狂歡。
(內心:阮糯…)
(內心:如果你看到……)
這個念頭剛冒頭,就被他煩躁地碾碎。
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尤其是一個……自甘墮落的床伴。
然而,那枚名為“失控”的倒刺,早已扎進心臟最深處,
隨著每一次心跳,帶來細密而持久的,澀痛的提醒。
兩條平行的軌跡,一條在表面的秩序下瀕臨瓦解,一條在慣性的喧囂中體會著前所未有的虛無。
而那根聯結著他們的、染血的線,并未斷裂,只是在寂靜中,繃得更緊,預示著下一次,更慘烈的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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