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瑣碎、具體的記錄。
她忽然明白,原來,她從來沒能真正看穿未來。
所謂的“預知”,只是她潛意識中對過往經驗的整理與推演。
而真正讓她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并非虛無縹緲的預。
而是這些一點一滴親手寫下的記錄。
是她日復一日的努力與堅持。
1986年的陽光,穿過廠房頂棚,灑在水泥地上。
蘇曉玥站在新建廠房頂層的露臺上。
不遠處,一群群年輕的女工陸續走進廠區。
她們穿著樸素的衣裳,腳步輕快,眼神里滿是渴望。
蘇曉玥靜靜地看著,心中涌起一股復雜情緒。
有驕傲,有沉重,也有希望。
劉琴芬正蹲在縫紉機旁,耐心地教一名新人如何繞線。
她的手指靈巧地穿梭在紗線與線軸之間,嘴里還不停地叮囑。
“要勻,不能松,線太松針腳就不牢。”
袁麗亞則站在車間中央,手里拎著一個喇叭,嗓音清亮地喊著排班安排。
“三組的,先做女襯衫!五組接繡花單子!新來的先去培訓室領工具!”
而賀淑娟,則安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
低著頭,手中銀針在綢緞上翻飛。
蘇曉玥深深吸了口氣,轉過身,朝著樓下那扇敞開的門,一步步走去。
春節剛過,飛裳服裝廠的大門上就貼出了一張嶄新的告示。
“招二十名熟練女工,底薪二百,包吃包住,績效另算。”
當天一大早,廠門口便已擠滿了人。
蘇曉玥站在窗邊,俯視著樓下烏泱泱的人群,眉頭微蹙。
心中默默盤算著即將接下的幾筆外貿訂單,到底需要多少人手,多少布料。
“曉玥姐,這是初篩的名單。”
小衛推門進來,懷里抱著一沓厚厚的登記表。
“都按你吩咐的,優先要會縫紉的,尤其是會手繡和鎖邊的,我都單獨標出來了。”
蘇曉玥接過那疊紙,目光掃過第一行名字,沉聲問道。
“底薪這事,都跟她們講清楚了?二百塊,不是三百,要講明白,別讓她們來了又失望。”
“講了講了。”
小衛連忙點頭,語氣肯定。
“二百塊,雖然不是最高的,但比國營廠多了五十呢,包吃包住,還能拿績效,大家都懂,也愿意干。”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林美瑤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手里還攥著一張傳單。
“曉玥,你聽說沒?外面在傳,最低工資三百起!有人已經在街口發傳單了,說我們待遇優厚,還招五十個人!”
蘇曉玥的鋼筆猛然一頓。
她抬眼,目光直直刺向林美瑤。
“誰說的?這消息從哪兒來的?”
“我也不清楚。”
林美瑤擺了擺手,臉上帶著幾分困惑。
“可是外面排隊的人一直在小聲議論。他們說,墻上貼的招工告示上寫的工資數字太低了,根本不是實情,實際到手的起碼有三百多。”
蘇曉玥心中咯噔一下。
她立刻回想起發年終獎的場景。
不少女工拿到手的金額確實超過了三百塊。
可那筆錢,是算上了加班費、績效獎金和年終補貼之后的總數。
并不是每月固定的底薪。
如果新來的工人誤以為每月光是底薪有三百多。
等發了第一筆工資,發現只有兩百出頭,心里怎么可能不失望?
情緒一上來,鬧事都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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