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娟娟蹲在地上,手里握著一把扳手,正擰著轉軸底下的螺絲。
她額頭上沁出細汗,忽然抬起頭,聲音壓得很低。
“曉玥,你寄給陳老師的那套圖……不會出問題吧?要是被人查到你私下找大學老師改圖,怕是說不清啊。萬一被人知道了呢?”
“我動過數據。”
蘇曉玥站在一張工作臺邊。
她抬手指了指頭頂,那里一個金屬吊架正緩緩升降,發出輕微的機械聲。
“你看,實際用的結構和圖紙上差了一大截。真圖紙也不全在里面,關鍵的承重參數我都換了代號,外人看不懂。”
話沒說完,車間那扇沉重的鐵門“砰”地一聲被猛地撞開。
門板狠狠撞在墻上,震得屋頂的灰塵簌簌落下。
吳順強大步走進來,臉色陰沉,軍綠色的外套敞開著,右臂空蕩蕩的袖子用別針別在胸前。
他用左臂夾著一個瘦弱的男人,那人雙手被麻繩綁在背后,臉上滿是驚恐。
“這人在廠外鬼鬼祟祟畫圖紙!”
吳順強厲聲喝道,聲音在空曠的車間里回蕩。
“我在圍墻外盯了他半小時,親眼看見他用速寫本記廠子的布局,當場抓的!”
那人被摔在地上,懷里滾出個黑色的相機。
齊娟娟眼尖,趕緊撿起來打開后蓋,把里面的膠卷倒出來,一張張攤開檢查。
全是飛裳廠內部的車間布局、通道走向、設備分布。
“果然有人盯著。”
蘇曉玥冷笑一聲,眼神冰冷。
她蹲下身,盯著那個男人。
“誰派你來的?哪個廠?哪個部門?”
就在這時,吳順強彎下腰,粗暴地扯下那人的右腳鞋墊。
鞋墊底下藏著一張對折的紙。
他展開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一張土地部門內部的用地紅線圖,上面蓋著紅章,標注清晰。
連飛裳廠即將擴建的區域都被圈了出來。
圖上一塊黃金地段被紅圈圈住,寫著“衛氏制衣”。
那是一塊標注為“鹽堿地”的區域,土質貧瘠,寸草不難生,連野狗都不愿多停留片刻。
就在這片被所有人忽視的土地上。
有人曾用鉛筆輕輕寫下“飛裳”兩個字。
可沒過多久,這兩個字便被人用粗重的紅筆狠狠劃掉。
“順強哥,幫我送封信。”
蘇曉玥輕聲說道。
她將一張潔白的信紙在桌面上鋪展開來。
筆尖落下,標題清晰浮現:“一個實干者的理想之地”。
寫完后,她從抽屜里取出那張最終版的流水線設計圖。
那是她熬了無數個夜晚,反復推敲、修改、試驗才定稿的心血之作。
她小心翼翼地將圖紙卷起,放入厚實的牛皮紙信封中,又用蠟封仔細封好。
窗外,十二月的木棉樹在寒風中微微搖晃。
枯黃的枝干上,最后一片葉子終于支撐不住,輕輕飄落,打著旋兒墜入泥濘的地面。
天空灰蒙蒙的,風從海邊吹來,帶著刺骨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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