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茯苓正在書房里對著京城輿圖和一堆賬冊,凝神規劃著下一家鋪子的選址和經營策略。秋意漸深,夜晚帶著涼氣,她專注于思考,并未在意。
    一件帶著體溫和清冽松木氣息的外袍,被輕柔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茯苓微微一怔,抬起頭,便對上沈清和那雙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溫柔的眼眸。
    “忙了這么久,定是累了。”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能撫慰人心的柔和,“我熬了些山藥薏米粥,一直溫著,最是養胃。你先吃點,歇一歇。”他說著,將手中一個白玉小碗遞到她面前,碗里的粥熬得糯軟,散發著淡淡的米香。
    茯苓看著他眼底的關切,到嘴邊的拒絕咽了回去。她放下手中的筆,接過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粥的溫度恰到好處,暖流順著食道滑入胃中,確實驅散了些許疲憊。
    沈清和就站在她身側,安靜地看著她吃粥。待她吃完,他極其自然地接過空碗放下,然后走到她身后,溫熱干燥的指腹按上她的太陽穴,力道適中地揉按起來,隨即又力道恰到好處地為她捏起肩背。
    他的動作熟練,顯然是特意學過的。茯苓身體下意識地僵硬了一瞬,隨即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沈清和對自己,實在是好得有些過分了。他將她曾經在侯府受過的所有苦楚,都歸結到了他自己“未能及早發現、未能及時保護”的責任上,從而產生了一種近乎偏執的心理,事無巨細,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里,隔絕一切風雨。
    連小桃都在私下里偷偷跟她抱怨:“小姐,清和少爺都快把奴婢的活兒搶光啦!端茶遞水、噓寒問暖,連熬個粥都要親自盯著火候,奴婢都沒事干了。”
    茯苓不是沒有嘗試過拒絕。可每次她剛流露出一點想要自己來的意思,沈清和那雙漂亮的眼眸便會瞬間蒙上一層水汽,眼眶微微泛紅,用一種濕漉漉的,小狗般的眼神望著她,聲音里帶的委屈:
    “阿苓,我只是心疼你,想好好照顧你。看你受累,我這里……”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難受得緊。不要推開阿兄,好嗎?”
    那樣脆弱的眼神,配上他平日里沉穩可靠的形象,形成一種反差,讓茯苓硬起的心腸怎么也堅持不下去。她終究還是敗下陣來,只能無奈地默許了他的靠近和照顧。
    沈清和來京城已有段時日,卻一直未曾正式登門拜訪過永安侯府的老太太和趙珩。這自然是茯苓有意攔著,她深知沈清和對自己護短到偏執的性子,生怕他見到那對母子,一個按捺不住,場面會難以收拾。
    然而,沈清和心里終究是記掛著,總擔心茯苓在侯府還會受什么委屈。思前想后,他還是決定以茯苓兄長的身份,正式登門拜訪一次,也算是替茯苓撐撐場面,表明沈家的態度。
    這日,他備了厚禮,隨著茯苓一同去了壽安堂。老太太經過連番打擊,精神早已大不如前,懨懨地靠在榻上,見到氣度不凡的沈清和,也只是勉強打起精神,客套了幾句。
    沈清和禮數周全,語間不卑不亢,既表達了沈家對茯苓的重視,也暗含了對侯府的敲打,分寸拿捏得極好。只是,他環視一周,并未見到趙珩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疑惑。按照禮數,他作為茯苓的兄長來訪,趙珩這個男主人,無論如何也該露個面才是。
    他趁著老太太喝茶的間隙,低聲問身旁的茯苓:“趙世子,今日不在府中?”他想著,若是趙珩故意怠慢,他少不得要“提醒”一二。
    茯苓被他問得一怔,隨即才恍然想起她竟然完全忘了告訴沈清和趙珩如今的狀況!也難怪,趙珩癱瘓在床已久,意識昏沉,存在感低得可憐。
    她面上不動聲色,也壓低聲音,簡意賅地解釋道:“他,病重,癱瘓在床有些時日了,起不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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