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住門框,強迫自己睜開眼,大口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
    不能吐。
    更不能倒下。
    棠棠還在睡覺。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床上蜷縮成一團的妹妹,小姑娘睡得正香,渾然不知就在剛才,她們與死亡擦肩而過。
    恐懼。
    后怕。
    這些情緒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沖擊著她。
    但在這片混亂的潮水之下,卻有一塊堅硬的礁石,頑固地矗立著。
    那塊礁石,是秦少瑯離去時決絕的背影。
    是他說出“除惡務盡,斬草除根”時冰冷的語氣。
    父親……
    父親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瑾兒,記住,對付豺狼,你不能用對付兔子的辦法。你對它仁慈,它只會把你撕碎,連骨頭都吞下去。”
    “明槍易擋,暗箭難防。有時候,斬草除根,不是為了報復,而是為了活命。”
    過往的教誨,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也無比殘酷。
    以前她只是聽著,記著,從未真正理解其中淬煉了多少血與淚。
    直到今晚。
    她才明白,父親口中的亂世,究竟是怎樣一副吃人的光景。
    在這個世道,講道理,是沒用的。
    求饒,更是死路一條。
    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比敵人更狠,更強的力量。
    而秦少瑯,就是那股力量。
    他兇殘,冷酷,殺人不眨眼,像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
    可也正是這個修羅,在殺完人后,會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用最溫柔的力道,安撫她受驚的妹妹。
    地獄修羅,也是人間守護神。
    這個認知,讓蘇瑾心中的恐懼,慢慢被一種奇異的安定感所取代。
    怕,還是怕的。
    但她更清楚,如果沒有這個男人,今晚她們姐妹的下場,只會比院子里的那具尸體凄慘百倍。
    她不能再站在這里干等。
    秦少瑯在處理后事,她也不能閑著。
    他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不,用他的話說,他們是“自己人”。
    自己人,就該做自己該做的事。
    蘇瑾的目光,落在了院子中央那片被月光映照得有些發暗的泥土地上。
    那里,是血跡最濃重的地方。
    絕對不能讓棠棠明天早上看到。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廚房。
    沒有點燈。
    她摸索著找到了水桶和一塊破舊的抹布。
    水桶里還有小半桶水,冰涼刺骨。
    蘇瑾拎著水桶,走到了院子中央。
    血腥味撲面而來,濃郁得令人作嘔。
    她咬緊牙關,將水潑了上去。
    “嘩啦——”
    水沖開泥土,那暗紅的顏色反而更加刺眼。
    蘇瑾蹲下身,用抹布用力地擦拭著地面。
    冰冷的水,混著泥土和血污,沾滿了她的雙手。
    她一遍又一遍地擦,仿佛要將那份恐懼和血腥,連同地上的痕跡一起,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
    她從未做過這樣的事。
    在那個遙遠的,仿佛上輩子一樣的家里,她連針線都很少碰。
    可現在,她卻跪在冰冷的泥地里,清理著一灘人血。
    真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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