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無法抑制的生理反應。
    是恐懼。
    秦少瑯并不意外。
    任何一個正常人,親眼目睹了那樣血腥殘忍的一幕,都會是這個反應。
    他沒有說話,徑直走到桌邊,倒了一碗水。
    然后,他走到床邊,將水碗遞了過去。
    蘇瑾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緩緩抬起頭。
    那雙清澈的眸子里,情緒復雜到了極點。
    有驚恐,有畏懼,有茫然,但唯獨沒有厭惡和憎恨。
    她看了看秦少瑯,又看了看他遞過來的水碗,嘴唇動了動,卻沒有接。
    秦少瑯也不勉強。
    他將水碗放在床頭的小凳上,然后伸出手,探向床上蘇棠的額頭。
    蘇瑾的身體再次繃緊,像一只護崽的母獸,下意識地就想阻攔。
    但她的動作,終究是慢了一步。
    秦少瑯的手指已經輕輕搭在了蘇棠的脈搏上。
    他的動作很輕,很穩。
    “只是做了噩夢,有些驚著了。”
    他收回手,語氣平淡地解釋了一句。
    說完,他并起食指和中指,在蘇棠眉心處的印堂穴上,輕輕按揉起來。
    他的力道不大,動作卻很專業。
    神奇的是,隨著他的按揉,蘇棠那緊皺的眉頭,竟然緩緩舒展開來。
    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漸漸變得平穩悠長。
    小姑娘在睡夢中砸了咂嘴,翻了個身,睡得更沉了。
    蘇瑾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她無法將眼前這個動作輕柔、神情專注的男人,和剛才那個殺人不眨眼、斷人手腕面不改色的魔神聯系在一起。
    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或者說……
    兩個都是?
    “你……”
    蘇瑾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干澀沙啞得厲害。
    她只說了一個字,就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問他為什么殺人?
    不,她知道為什么。那兩人是沖著他們來的,不死不休。
    問他為什么手段那么殘忍?
    她更明白。對付豺狼,就必須比豺狼更兇狠。
    那她該問什么?
    沉默在狹小的房間里蔓延。
    秦少瑯直起身,沒有看她,而是自顧自地說道:“今晚的事,你們就當沒看見。”
    “我知道。”
    蘇瑾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快。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顫抖。
    “我不會說出去的。”
    這不僅是保證,也是一種表態。
    秦少ar稍微有些意外,他轉過頭,第一次正視這個女孩。
    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眸子里的恐懼,正在被一種驚人的理智所取代。
    “你不怕我?”他問。
    這是一個很直接的問題。
    蘇瑾的身體誠實地抖了一下。
    怕。
    怎么可能不怕。
    那個脖子被扭斷的瞬間,那個斷手飛起的畫面,會成為她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噩夢。
    但……
    她看著床上睡得安穩的妹妹,又看了看眼前這個男人。
    恐懼之中,竟然又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亂世,講仁義道德,是活不下去的。
    父親曾經說過,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今天,她才真正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如果不是秦少瑯,現在躺在院子里的,可能就是她們姐妹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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