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心里煩透了——這種人，見了老百姓就端架子，見了上頭人立馬縮脖子當孫子，真惡心。

旁邊一個白發老頭兒倒笑了：“話不能這么說，咱們突襲下村，人家哪來的時間預備？要求人擺酒接風，那不是地主老財干的玩意兒？”

這話一出，周圍立馬陪笑打圓場。

一個年輕后生笑著擠到李尋跟前，拍了拍他肩膀：“你別理他，他不跟我們一撥。你今天干的事兒，是真給青山公社立了大功，我們是來表揚你的！”

李尋一愣：“啊？表揚？”

“對！”年輕人笑得特別真，“兩百塊獎金，一輛自行車，都是你們應得的！別嫌少，這是心意。”

李尋被這熱情砸得有點懵，趕緊擺手：“哪能啊，純屬湊巧，運氣好罷了。”

“運氣？”年輕人笑得更樂，“運氣，就是實力沒露面時的另一種表現。你小子，夠勁！我看好你！”

這話聽進耳朵里，李尋頭皮發麻——這人熱情得不像話，要擱外面，他真得懷疑對方是不是要拉他入股搞傳銷。

最奇怪的是，那穿中山裝的……不是一路人？怎么跟公社的人混一塊兒了？沖他來的，圖個啥？

一堆謎團在腦袋里翻騰。

接下來一個小時，基本是老頭兒和青年輪著問，秀秀、林青和李尋輪流答，后頭還有人埋頭刷刷記筆記，鋼筆聲跟蠶啃桑葉似的。

末了，青年從公文包里掏出個紅布包，外加一把亮锃锃的自行車鑰匙，笑瞇瞇遞過來：“喏，獎金，鑰匙。你咋還扭捏呢？是不是頭回被這么多人圍著看，不習慣？”

李尋接過來，手一沉——兩百塊，實打實的票子，外加一輛車鑰匙。

他咧嘴笑了：“真不是不習慣，是這架勢太正經，我怕一開口，把場面搞砸了。”

“哈哈！”年輕人拍拍他肩膀，“你這人，實在！有意思。”

“對啊！”

那青年咧嘴一笑，點了個頭，嘴角一翹，帶著點沒心沒肺的勁兒。

“你要是跟我一樣，天天翻山越嶺跟猴兒似的，估摸著連那些正兒八經講大道理的老古董都懶得搭理。”

李尋沒接話，只干笑了一下。

這話，哪敢接？張口就得惹麻煩。

青年自己也立馬察覺說岔了，趕緊打了個哈哈，換了話題：“哎喲，光顧著說話了，差點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陳澤一，陳夢是我妹。上次你救了她一命，這人情，我記心里了。”

李尋心里“咯噔”一下。

怪不得這人一上來就替他解圍，還這么自來熟，原是這茬！

前腳剛救了人，后腳就有人來還債，這運氣，真跟中彩票似的。

他松了口氣，擺擺手：“哪算啥救不救的，咱們跑山的，順手的事兒，順路搭把手，正常。”

“不！”陳澤一立馬搖頭，笑得認真，“對你們是順手，對我是救命。我就這么一個妹妹，吵著鬧著非來這兒，要真出點啥事，我這心里頭能過得了關？”

他拍了拍胸口：“你這個人情，我認了。以后有啥難處，別自己扛，開口就是。只要我辦得到，你放一百個心。”

一旁幾個姑娘聽得愣住了。

誰想得到？她們前兩天看著可憐，順手拉回來的姑娘，轉眼成了個大靠山的親妹子？

這陳澤一，一瞧就是有來頭的——公社下來的人，誰見了不得陪笑臉？

有了這層關系，以后誰敢找麻煩？怕是連村長都得掂量掂量。

李尋瞅著陳澤一的眼神，遲疑了幾秒，終于點了頭：“行，那這人情，我記下了。真有事兒，我不跟你客氣。”

可心里早打定了主意——這人情，能不用，就別用。

老話說得好，恩情重了，反成仇。

你總把“我救過你”掛嘴邊，人不煩才怪。

“哈哈哈！”陳澤一大笑，擺擺手，“放心，我不是那等小人。你幫了我妹，我記一輩子，不是拿來當把柄的。”

兩人相視，心照不宣地笑了。

李尋順嘴就接：“老陳，走，上我家，整兩口？”

“老陳？”陳澤一嘴角一抽。

這稱呼……是真不客氣。

但莫名地，他倒挺喜歡。

比起那些表面恭維、背地算計的，這種糙漢式直來直去，反倒順耳。

他揮揮手：“算了吧，今兒沒空。還得去看我妹，等下回，咱倆再痛快喝一場，不醉不歸！”

李尋也沒硬拉。

兩人又扯了兩句家常，眼看要散。

陳澤一忽然頓住，回頭提醒：“剛才對你冷冷語那姓白的——你知道他是誰吧？我提醒你一句，離他遠點。真惹毛了，他要動手，你讓人給我妹捎句話，我來收拾。”

話一說完，人已轉身快步走遠。

李尋這才猛地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