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化協議”的余威如同冰冷的幽靈,在空曠死寂的實驗室中徘徊。空氣中彌漫的刺鼻氣味尚未完全散去,混合著金屬被強效分解劑腐蝕后產生的淡淡腥甜,構成一種令人喉頭發緊的戰后氣息。被腐蝕得坑洼洼的地面和墻壁,在殘余應急燈慘白的光線下,反射著扭曲的光斑,如同這片空間哭泣后的淚痕。
周擎半跪在金屬平臺上,仔細檢查著陳暮的狀況。那雙曾充盈著冰冷數據洪流的眼眸緊閉著,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淺淡的陰影,呼吸微弱卻異常平穩,仿佛剛才那引動“凈化”執掌生殺的并非他本人,而只是一個借宿在他軀殼內短暫蘇醒的古老幽魂。唯有那兩道干涸的血淚痕跡,如同失敗的封印,昭示著意識層面曾發生的慘烈沖突。
“生命體征穩定,腦波活動……極度低迷,但比之前純粹的平直多了一絲……難以捕捉的底層漣漪。”林薇湊過來,指尖在便攜終端屏幕上滑動,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和更深的不安,“他剛才動用的權限,似乎也透支了他本就岌岌可危的意識本源。”
阿蘭沉默地處理著自己手臂上被碎片劃出的傷口,用找到的簡陋醫療包進行包扎。她的目光不時掃過那片被“凈化”一空的區域,那里曾經盤踞著足以將他們碾碎的恐怖存在,如今卻只剩下一灘正在緩慢凝固的暗沉粘稠殘渣。陳暮那非人的冰冷聲音似乎還在她腦中回響,讓她對這個一路守護的同伴,產生了一種混雜著感激與恐懼的疏離感。
小張蜷縮在平臺角落,抱著膝蓋,身體還在輕微發抖。接連不斷的精神沖擊和瀕死的體驗,幾乎擊垮了這個年輕人的心理防線。他看向陳暮的眼神,充滿了難以掩飾的畏懼,仿佛在看一個隨時可能再次引爆的炸彈。
周擎站起身,他的戰術背心沾染著血污和灰塵,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依舊如同經過淬火的鋼刃,銳利而堅定。他走到平臺邊緣,望向實驗室深處那片在“凈化協議”啟動后悄然開啟了一道幽深縫隙的金屬門戶。那門戶之后,是更加濃重的黑暗,仿佛通往地獄的咽喉。
“我們不能停留。”周擎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這里的能量波動和毒氣殘留是明顯的信號。‘方舟’或者其他什么東西,隨時可能被吸引過來。”他的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眾人,最后落在陳暮身上,“而且,我們必須知道,他連接上的到底是什么。這座‘搖籃’的核心秘密,可能就藏在后面。”
求生的本能和對真相的渴望,暫時壓倒了內心的恐懼與創傷。眾人簡單休整,補充了少量水分和食物——都是從越野車上搶救下來所剩無幾的物資。周擎負責警戒,林薇和小張則小心翼翼地抬起陳暮的擔架,阿蘭攙扶著依舊昏迷但生命體征趨于平穩的李婉,朝著那扇新開啟的門戶挪動。
門戶之后,是一條傾斜向下的但相對潔凈的通道。墻壁是光滑的合金材質,與外面礦道和實驗室的破敗截然不同,仿佛一直被某種系統維護著。空氣循環系統似乎也在微弱地運作,帶著一股經過過濾的冰冷干燥氣息。通道兩側,偶爾會出現一些緊閉的艙室,門上的標識顯示著“數據核心”、“意識映射實驗室”、“源點理論預研庫”等令人心驚肉跳的名稱。
他們最終抵達了一個圓形的大廳。大廳中央,是一個由無數粗細不一的光纖線纜匯聚而成如同巨樹根系般的龐大基座。基座上方,懸浮著一個直徑約三米散發著柔和藍色微光的球體。球體表面并非實體,而是由無數細微的流動光點構成,仿佛一個正在緩慢運行的微縮星云。整個大廳靜謐無聲,只有那懸浮的藍色光球在無聲地脈動,散發出一種莊嚴而神秘的氣息。
“這是……‘搖籃’的中央意識服務器?”林薇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撼,她作為一名前研究員,立刻意識到了眼前之物的價值與恐怖,“這些光點……是殘留的意識數據碎片!”
就在這時,懸浮的藍色光球似乎感應到了他們的到來,尤其是感應到了擔架上陳暮的存在。光球表面的光點流動驟然加速,光芒也變得明亮了些許。一道柔和的光束從光球中射出,如同探照燈般,精準地籠罩住了陳暮。
“小心!”周擎立刻舉槍戒備。
然而,預想中的攻擊并未發生。被光束籠罩的陳暮,身體微微放松,緊蹙的眉頭似乎也舒展了一些。而大廳四周光滑的墻壁上,突然亮起了無數幅巨大的動態全息影像!
這些影像并非清晰的記錄,而是破碎的、跳躍的、充-->>滿了噪點和扭曲的畫面,如同一個瀕死巨人腦海中斷續的噩夢回響——
畫面一:
一個穿著舊時代研究員白袍面容模糊的中年男子,在激烈的爭吵中,對著屏幕怒吼:“……‘源點’不是奴役!是進化!是意識的終極統一!”
而他對面,一個年輕些的輪廓依稀與林薇有幾分相似的研究員(或許是林薇的導師或同事?)則痛苦地反駁:“這是毀滅人性!你在制造一個沒有個體的神!”
畫面二:
一個與陳暮故鄉γ-07區域地貌相似的地方,地下埋藏著如同植物根系般的巨大生物組織網絡,網絡的核心,是一個微弱搏動著類似胚胎的光團(早期的“巢腦”原型?)。突然,網絡失控,光團變得狂暴,地面上的小鎮瞬間被瘋狂的變異體淹沒,哀嚎遍野。
畫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