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那雙還帶著淚光的眼睛里,哪里還有半分之前的驚恐和算計?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柔弱、乖巧、又帶著幾分后怕的小女兒姿態。
    “媽……我也嚇壞了……”她抽噎著,將臉埋進母親的頸窩,聲音軟糯,“我也想救爸爸,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怕……我怕針,我怕血……”
    “不怕不怕,媽在呢,沒人敢怪你。”林慧珍心疼得直掉眼淚,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不用你獻血最好!那種苦咱們不吃!”
    這一幕“母慈女孝”的畫面,在消毒水味彌漫的走廊里,顯得格外刺眼。
    凝凝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那個曾經在夢里模糊出現過無數次的、溫暖的懷抱,此刻卻緊緊地抱著另一個滿口謊的女人。
    她以為自己會不在意。
    她是個穿書者,是個擁有兩世記憶的成年人,更是個即將成為母親的堅強女性。她有傅清寒,有伙伴,有事業。她早就過了渴望母親懷抱的年紀。
    可是,在這一刻。
    當她看到林慧珍為了安慰紀夢瑤,甚至不惜無視剛剛救回丈夫性命的恩人時;當她聽到那句“那種苦咱們不吃”,而自己剛剛卻為了救人耗盡心神、甚至還在空間里看到血脈交融時……
    她的心臟,還是不受控制地狠狠地瑟縮了一下。
    像是一根極細的針,扎在了最柔軟的心尖上。不致命,卻綿密地泛著疼。
    原來,這就是被偏愛嗎?
    這就是她兩輩子都未曾擁有過的,母親的偏愛。
    哪怕是錯的,哪怕是荒謬的,也依然毫無保留地給了一個人。
    只可惜,那個人不是她。
    凝凝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那一瞬間涌上來的、極其復雜的失落與自嘲。
    她忽然覺得,自己剛才在空間里,那個“暫時不去深究血脈融合”的決定,或許是對的。
    豪門深似海,眼前這一幕,不過是冰山一角。
    她不想,也不愿,將自己和傅清寒,以及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卷入到這樣一個充滿了算計、爭斗和未知危險的漩渦里去。
    至少,現在不想。
    她在這個世界,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家。一個雖然不大,卻足夠溫暖、足夠堅實的家。她有愛她、敬她的丈夫;有能和她并肩作戰、生死與共的朋友。
    這些,已經足夠了。
    至于那些關于“身世”的、遙遠的謎團……就讓它暫時,只是一個謎團吧。
    想通了這一點,她心中那股翻涌的情緒,漸漸平復了下來。她垂下眼簾,將那份復雜難辨的失落,連同那個關于血脈的秘密,一同打包,暫時妥帖地封存進了心底最深的角落。
    她再次抬起頭時,神色已經恢復了清冷,甚至比之前更加疏離。
    她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邁開腳步,緩緩地,走到了那對還在抱頭痛哭的母女面前。
    傅清寒和紀云深都是一愣,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正在母親懷里尋求安慰的紀夢瑤,感覺到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當她看到凝凝那張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笑意的臉時,心中猛地一突,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凝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她沒有提救人的事,也沒有提獻血的事,慢悠悠地開口了:
    “紀小姐。”
    紀夢瑤渾身一僵。
    凝凝的嘴角那一抹玩味的弧度,在紀夢瑤看來,簡直比魔鬼還可怕。
    “我記得,我們之前好像打過一個賭?”
    賭約?!
    聽到這兩個字,紀夢瑤的臉,“刷”的一下,變得比墻壁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