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懸:“死一些人就行了。”
高臨皺眉:“你在說什么?”
白懸:“我算過了,下邊的東西每天能吃掉兩個人,現在里邊有八個人,夠他吃四天,再去各地把必然處死的囚犯悄悄運過來,丟進去,只要足夠多,它就不會亂動。”
他問連晚鐘:“一層一層封鑄要多久?”
連晚鐘:“最快也得一個月。”
白懸:“所以,不過是六十個人的事。”
高臨海妹發火,巨少商忍不住了。
他一把攥住白懸的衣領:“你身為道門弟子,怎么說話如此殘忍無情?!”
白懸被揪著,還是那樣波瀾不驚。
他回答:“死刑犯是不是一定會死?既然一定會死,那死在這里和在別處斬首有什么區別?”
巨少商快忍不住了。
就在他要動手打人的時候,方許拉了他一把。
“老大。”
方許拉回巨少商。
他問白懸:“道長,下邊的東西能不能殺?”
白懸回答的依然平靜且直接:“能,哪有不能殺死的東西呢?一個人,最多死兩次,殺兩次的辦法,道人恰好都修行。”
方許又問:“那為何不下去殺?”
白懸:“因為會死人。”
他這種毫無波瀾的樣子,確實有點欠揍。
但他接下來的話,有讓人所有人沉默。
白懸道:“這個屋子里的人全都下去,死幾個,總是能拼死那個東西,但你們該死嗎?”
他看向每一個人:“你該死嗎?你該死嗎?你又該死嗎?”
所有人沒法回答。
白懸:“所以你們在可憐誰?可憐那些必然該死的死囚,還是可憐可憐自己?”
大家都沉默著,因為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
要么把該死的人丟下去,要么這里的人下去拼命但注定要死幾個。
誰去做那個拼死的?
方許問他:“下邊的東西到底是什么,算什么?”
白懸回答:“此前算行尸,對付這種東西,道門有法可隨意滅之,但現在不算了,它吃了生人肉,喝了活人血,或許還吸食了人腦。”
方許:“我再問一個問題,如按你所說,以死囚來喂養他,能保證下去的工匠安全嗎?”
這次白懸沉默了。
好一會兒后他才回答:“不一定,看它想吃誰了。”
巨少商這次真怒了:“那他媽你說個屁!”
白懸道:“我說的只是最優的解決辦法,你們可以不聽。”
高臨回頭看向玄境臺玄鶴,又看了看小太監松針。
玄鶴起身:“準備一下,我帶六個玄境衛下去,你們瞭望即可,若玄境臺的人沒能解決問題,你們就按白懸道長說的辦吧。”
高臨:“我帶人跟你下去。”
玄鶴止步:“我是奉旨來解決問題的。”
高臨一揚下巴:“難道我不是?”
玄鶴:“你們最好聽勸,玄境臺解決不了,你們沒必要下去。”
巨少商:“玄鶴大人,你似乎也沒把握,若你們出不來呢?”
玄鶴:“我們出不來,你們再丟下去四十五個人就夠了。”
他們還在爭執,白懸淡然道:“明天吧,正午下去,馬上天黑了,夜里它更厲害些。”
說完后直接推門而出,走兩步回頭:“你們應該聽我的,我的辦法才是死人最少的辦法。”
可沒人回應他,他停頓了一會兒只能走了。
玄鶴也沒多說什么,把他帶來的六個玄境衛叫過來低低交代。
高臨看向巨少商,巨少商點頭。
然后兩個人同時說道:“明天下去,女人和方許除外!”
方許一揚眉:“你們倆剛才打喯兒了?口氣都一樣。”
高臨:“聽著就行了。”
說完他也出門走了。
巨少商拍了拍方許肩膀:“聽話。”
方許也拍了拍他肩膀:“聽不了一點。”
......
夜深人靜之后,武峨山顯得更為陰森。
不知道什么鳥兒莫名叫幾聲,叫的人心里一緊一緊的。
還陽路的洞口,有個黑影一閃而落。
他回頭看了一眼駐地那邊,然后嘆息一聲,轉身往里走。
“猜到你要自己去了。”
聲音從他旁邊出現。
方許從樹木后邊走出來,看著即將進入皇陵的白懸:“雖然你不像是自己進去解決問題的人,可我就是覺得你會一個人進去。”
白懸壓低聲音回答:“你最好不要聲張。”
方許笑了:“你白天也沒讓我聲張。”
白懸:“就因為你不聽我的,我才決定自己下去。”
方許:“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不阻攔你。”
白懸:“說!”
方許:“你是提出用幾十個死囚來解決問題的人,為什么會突然決定自己進去?”
白懸:“因為那確實是死人最少的法子,死囚都該死,所以不算有人枉死,不枉死也可算沒死人。”
方許:“那為什么現在你自己想進去?”
白懸還是那樣平靜:“因為這是我能想到的第二個死人最少的辦法。”
方許:“死你一個嗎?”
白懸:“能不死當然最好,只是我提的辦法被你們否定了,相較之下,別無選擇。”
方許:“這個答案可阻止不了我阻止你。”
白懸:“你知道你在壞事嗎?”
方許微微皺眉。
白懸輕嘆:“只有你我能看到下邊的東西,我本就是在等宮里人來,我勸過你,只和宮里人說,你不聽。”
方許忽然明白了白懸為什么在白天讓他只和宮里人說。
因為宮里人是來解決問題的,只針對問題。
他們對皇帝負責,其他一概不管,他們可以沒有任何壓力的去調死囚過來。
可是方許當眾說了,宮里的人也就沒辦法再去調死囚。
因為沒有不透風的墻,一旦傳出去,宮里名聲受損。
“人不一定真的善良,可人都在盡力表現善良。”
白懸:“你們寧愿自己人死一些也不選擇把死囚調過來,是因為被善良這兩個字架在那兒了。”
他有些遺憾:“能解決問題,人越少越好,人越多,問題越多。”
方許:“你說的有道理,其實我也不在乎死囚,可我在乎同伴,我只問過你一句,若死囚下去那個東西還吃別人嗎?”
白懸:“如果我說不吃了,你們就答應調死囚了。”
方許:“大概會。”
白懸:“我可以不說,但不能說謊。”
方許:“我和你差不多,我有時候會不說,有時候會說謊,但不是和朋友。”
他整理了一下裝備:“我的朋友我了解,哪怕你說那個東西吃了死囚就不吃別人了,他們也會下去守著工匠。”
白懸:“誰決定誰負責,這原本是宮里人該負責的。”
他的意思,原本要下去守著的也是宮里來的人。
可現在是他們兩個來了。
方許:“你說的對噢,人總是會被善良兩個字架在那,現在架著兩個人了。”
白懸瞪了他一眼:“若我不行,你馬上回來,那東西.......有點厲害。”
“不怕有點厲害的,就怕自以為是的。”
聲音從還陽路洞口里出來,方許和白懸兩人同時后撤。
手握腰刀的高臨緩步從洞里出來,身后跟著巨少商他們。
“你們兩個,真當我們都是蠢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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