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慶沉吟道:“苗劍和沈俗若是在丹霞,等程掌門回去之后自然會發現……”
沈墨輕輕點頭,思索道:“我還是認為,丹郡的截云異象,和姬夢脫不開關系。”
“好生奇怪……為何會在丹郡出現異象?”
“難道丹霞宗和遺跡秘境還有什么其他的關聯?”
趙慶偷偷打量著紅檸,對幾人的分析充耳不聞。
丹霞和秘境自然是有關聯的。
自己在秘境,司禾在丹霞,她能通過自己的心念感悟截云劍的意境。
紅檸美眸回望趙慶,輕笑道:“你在看什么?”
趙慶稍加沉吟:“氣色不錯。”
……
一炷香后。
九華郡外,苗家祖地。
巍峨的奇峰遮擋了月光,綿延數里的莊子倚峰而建,夜里顯得極為暗淡,伸手不見五指。
帶著些許冷意的夜風,由奇異的峰谷之間灌涌而來,使得人遍體生寒。
“咕咕咕……”
“咕咕咕……”
聚攏在枯木之上的烏鴉振翅而起,落下幾縷羽毛隨風飄遠。
趙慶探出神識打量著周圍的地勢,九華郡外奇峰綿延,這莊子恰好處于郡城和峰岳間的洼地之中。
他神識掃過飄落的鴉羽,沒由來的打了個冷顫。
孔陽站在苗家祖地之前,輕聲道:“已經荒廢近十年了……”
“我有一處疑惑。”
他轉身回眸看向其余四人:“如若……我們并沒有進過秘境,不知沈俗是古修殘魂之事。”
紅檸美眸間閃過一絲了然,接道:“慕容銘屠戮苗家,為何會有一個苗劍還活著?”
“金丹境的家主都死了,一個弟子是如何活下來的?”
趙慶回望身邊女子的注視,斟酌道……
“兩種可能。”
“其一,苗劍當時并不在家中,亦或是身負奇異之寶,得以在這場滅門慘案中保全性命。”
“其二,慕容銘有意留下了他這個活口!”
紅檸輕輕頷首,低聲道:“現在看來,應是慕容銘留手了。”
沈墨面露思索之色:“等陳掌門從秘境之中出來之后,必然會追尋這樁陳年久事。”
“屆時便可真相大白!”
“咕咕咕……”凄冷的鴉鳴陣陣。
正當這時,一道滿是嘲弄的輕笑聲傳來。
“有沒有可能,苗劍在九年之前就已經死了。”
趙慶神情一怔,霎時間汗毛炸立,一股寒意深入骨髓。
他身邊的紅檸驟然抬眸看向洛纖凝……
而洛纖凝,則是滿臉驚駭的同樣看著紅檸。
她們兩人,都沒有開口……
是誰在說話!?
孔陽瞳孔緊縮,神識瞬間鎖定了一只隱沒于黑暗之中的花斑小蝶:“白玉一脈的道友?”
那蠱蝶輕輕振翅,自幾人身前盤旋而過,那道女子輕笑再次傳來。
“苗家祖地什么線索都沒有,往西尋八里,我等你們。”
往西尋八里……
趙慶幾人對視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明悟。
并非只有蘭慶集的那三位前輩趕往了長生劍秘境……當孔陽刻錄的翠玉被收入水嶺注之后,各樓各脈都有所動作。
趙慶不由驚嘆,附近國屬并沒有白玉樓的修士,這女人是從哪過來的!?
竟然比自己一行還要提前趕到苗家祖地……
那只花斑小蝶盤旋飛舞,最后又落于一片不起眼的陰影之中,似是在默默觀望著周圍的動靜。
“苗劍九年前已經死了!?”
孔陽疑惑一聲,一行五人御風而起,飛速往西面趕去。
……
片刻之后,幾人紛紛墜落在一片荒冢附近。
趙慶看到眼前的情形,心神巨震,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背對自己的女人。
周圍荒草散落,被翻出的新土與腐肉枯骨隨處可見。
在這個女人的周圍,一具具森森白骨像是有了意識,伏跪在地上,用慘白的骨指不停地挖出一具又一具尸體。
而被白骨環繞的女人,則是衣不蔽體,散發著一股腥臭味道。
臉色慘白,眉眼間皺紋縱橫,與方才聽到的輕靈笑聲顯得格格不入。
她緩緩轉身,用毫無神采的瞳孔對上幾人,脖頸下的身軀滿是膿血與腐蟲,大片肌膚裸露在外。
一股股靈氣聚攏而來,匯于她胸脯之上,似是在將這具身體修復著。
紅檸美眸震顫,對趙慶傳音低語:“無情無欲,不像活人。”
與此同時,司禾的心念也傳徹而來……
“無魂無魄,一具尸體。”
趙慶默默盯著眼前惡心的一幕,心中卻沒由來的生出一種驚嘆,深感造物神奇,修行玄妙。
“身子骨不錯,生機壽元充裕。”
輕挑的笑聲傳來,這臉色慘白的女尸嘴角勾起,露出腐黑的齦齒。
趙慶知道這是在說自己……他簡單行禮,低聲道:“趙慶見過前輩。”
獨特的神念氣息不同于神識,匯聚成悅耳的空靈笑聲。
“不必,小女子也是筑基之境。”
“不過趕的有些急,只送了一只蠱蝶過來……”
筑基!?
眾人神情震撼,目光掃過這女人周身伏跪的森森枯骨,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孔陽低聲道:“不知道友是哪一州的白玉弟子?”
那女人腐爛的手掌虛攏,似是在撫摸自己并不存在的紗袖。
她略顯僵硬的搖頭屈身,傳出空靈笑聲:“小女子這幅面孔,怎么好與諸位相見?”
“白玉一脈,無名小輩而已。”
趙慶耳邊傳來紅檸的聲音。
“是以巫蠱奇術臨時控制的一具腐尸。”
他輕輕點頭,不做語。
心念還停留在苗劍之死的疑惑上。
眼前有一具具枯骨散落,在剛被翻出的新泥之間搭出了一座簡陋骨椅,這女人輕輕嘆氣,揮手間引來了一只花斑小蝶,映照于面龐之上。
霎時間,那雙空洞的雙目似是有了神采,顯得極為晶瑩明澈,只看雙眼……會感覺這是一個不諳世事的二八少女。
但這雙水眸卻生在了腐尸之上,便顯得格格不入,只會讓人心底更生幾分驚悚。
空靈笑聲傳來:“這女子生前也是極美的人兒,道友難道只識皮相不成?”
她手臂輕揮,似是在提著裙帶轉身,而后倚在了骨座之上。
“趙慶。”
“紅檸。”
“孔陽。”
“沈墨。”
“洛纖凝。”
“嗯?那匹小馬呢?”
幾人對視一眼,沈墨輕聲開口道:“金嫣兒道友已經離開,不知去了何處。”
骨座之上的女人僵硬點頭,眾人耳邊傳來笑聲。
“不必擔憂那遺跡秘境,已有煉虛大修趕往。”
她話音落下,又有幾座骨椅搭建,似是給趙慶幾人準備的,只不過……
他們覺得心里膈應,依舊選擇了站著交談。
那女人的一雙水眸打量著周身的枯骨,輕聲道:“孔陽道友,翠鴛一脈可曾查到……這處荒冢是誰做下的?”
孔陽輕輕點頭:“殺人者便是那慕容銘,葬人者苗劍。”
“只是道友此前說,苗劍已經死了……”
聽聞此,趙慶聚精會神的打量著骨椅之上的女尸,心中充滿了好奇。
那女尸手掌輕掩嘴唇,看的趙慶極為膈應。
她輕笑道:“趙慶道友既然有所猜測,為何一定認為苗劍還活著?”
“小女子再添一種可能。”
“其一,苗劍不在族中活了下來。”
“其二,慕容銘有意放過了苗劍。”
“其三……苗劍早就葬在了這荒冢之中!而行走于世間的……則是另一個人。”
紅檸美眸閃爍,輕聲道:“是有這種可能,但卻不太合理。”
那女人僵硬搖頭:“稍待片刻。”
很快的,一具具枯骨展露在眾人眼前,足足八十多具,其中完整的并不多。
“十年歲月,未達練氣四層者,尸骨必然已盡數腐朽。”
“便是眼前這些了,諸位可知這其中,弱冠之年的尸骨有多少?”
趙慶目光閃爍,他兩個時辰前,剛剛在鴛玉上刻錄過。
苗劍入丹霞,是在二十一歲,癸卯年。
而苗家滅門,則是前一年壬寅,那年他恰好二十歲,也就是弱冠之年。
那女尸緩緩起身,隨手提起一具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