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的風裹著細碎的雪沫,刮在臉上像小刀子割似的疼。甄嬛裹緊了身上的素色斗篷,兜帽壓得低低的,站在冷宮灰撲撲的墻根下,望著那扇緊閉的朱漆小門,指尖凍得發僵,連斗篷的系帶都快攥不住了。
她摸出袖中最后一錠銀子,指尖萎黃,將銀子遞向守在門邊的侍衛,聲音壓得低啞,帶著幾分懇求:“通融通融,就讓我遠遠看一眼,真的只一眼,看完我就走。”
為首的侍衛瞥了眼那錠沉甸甸的銀子,又瞥了眼她凍得發紅的鼻尖和泛白的嘴唇,沒接銀子,只板著臉別過臉,語氣硬邦邦的:“小主請回吧,不是咱們不給面子,這是宮里的死規矩,冷宮里的人,哪能說見就見?”
旁邊的侍衛也跟著擺手,語氣軟了些,卻依舊帶著拒絕:“您還是別為難我們了,要是被上面知道了,我們哥倆的差事都得丟,實在擔不起這個責。”
甄嬛的手僵在半空,雪沫落在她的發梢,很快化了,留下一點冰涼的濕意。她望著那扇冰冷的朱門,想起從前宮里的熱鬧,又想起如今冷宮里人的處境,心里像被什么堵著,連呼吸都覺得疼。恰在此時,遠處傳來幾聲宮人的笑語,與冷宮的死寂格格不入,倒應了那句“得來驚破浮生夢,晝夜清音滿洞天”——外頭的繁華有多盛,這里的凄涼就有多刺骨。
這些日子,甄嬛東拼西湊攢下的銀錢,差不多都填在了這冷宮門前,可侍衛們就是油鹽不進,半分情面也不肯講。雪落在她的發髻上,不過片刻就積了薄薄一層,像覆了層霜。她望著那扇門后黑漆漆的院落,心里像被寒冰凍住似的發沉——眉姐姐在里頭缺衣少食,怕是早就凍壞了。
“罷了。”她終是松了手,將銀子收回袖中,轉身往回走。斗篷的下擺掃過積雪的地面,留下淺淺一串腳印,可沒走幾步,就被風卷來的雪粒輕輕填平,連點痕跡都沒剩下。
等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巷口,那為首的侍衛才啐了口帶冰碴的唾沫,對旁邊的人道:“這甄貴人也真夠執著的,天天來,也不嫌冷。”
旁邊的侍衛往冷宮深處瞥了眼,忙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嗤笑:“執著有什么用?她心心念念的沈眉莊,哪還能讓她見著?”
“哦?”為首的侍衛挑眉,顯然沒聽過這茬。
“就上個月,天最冷那幾天,”旁邊的人撇著嘴,聲音壓得更低,幾乎要貼在對方耳邊,“里頭炭火斷得干干凈凈,那沈眉莊本就病著,身子弱得很,硬生生給凍沒了。當天夜里就被內務府的人拉去亂葬崗埋了——說起來也可憐,按規矩本可送回母家安葬,可她家里人早被流放到蠻荒之地了,這輩子能不能回京城都兩說。”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甄嬛離去的方向,語氣里多了點復雜,“咱們還收了她這么多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