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哪敢真這般回話,只得硬著頭皮去見竹息,只說皇后身子還沒好利索,過些日子定親自去壽康宮看望太后。
竹息聽了,目光在剪秋臉上停了片刻,才緩緩道:“太后娘娘如今也能說幾句話了,昨兒還念叨著皇后娘娘的身子。”她頓了頓,語氣沉了些,“還特意囑咐,讓皇后娘娘這些日子千萬莫再跟年世蘭起沖突。甄嬛那邊不妨先放放,眼下要緊的,是華妃。”
剪秋連連點頭,又親自送竹息走了老遠,直到看不見壽康宮的宮墻才折回來。
“太后的意思是,讓您先擱下甄貴人。”剪秋回稟時,聲音還帶著些小心翼翼,“說她如今不過是頂撞了皇上失了圣心,翻不了什么大浪。倒是華妃,大哥年希堯在前朝還算得用,她在后宮勢頭也盛,讓您暫時莫要動她。”
“就是因為她勢頭盛,才要早早摁下去。”宜修放下茶盞,茶蓋磕在盞沿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不然夜長夢多,等年希堯在朝中再扎下根,她在后宮便更難收拾了。”
她沉默片刻,指尖輕輕敲擊著紫檀木桌面,發出規律的輕響:“至于甄嬛,本宮可以不去特意理會,卻也斷不會讓她再有復起的機會。”話鋒一轉,語氣冷得像殿外的殘雪,“左右她失了圣心,索性尋個由頭壓得再實些,省得看著心煩。”
剪秋聽著,只覺得后背上的冷汗一下子涌了上來,黏在衣料上,涼得刺骨。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華妃暫時有長兄年希堯做依仗,皇上雖仍有忌憚卻也念著舊情,甄嬛雖失寵卻也沒犯實錯,真要動起來,怕不是輕易能成的事?可話到嘴邊,瞥見宜修眼底那不容置喙的狠厲,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低低應了聲:“是,奴才記下了。”
宜修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瞥了她一眼:“怎么,你覺得難?”
“奴才不敢。”剪秋忙垂首,“只是怕……驚動了皇上,反倒不美。”
“皇上?”宜修嗤笑一聲,指尖捏著茶盞的力道重了,“他如今眼里只有年世蘭那副梨花帶雨的樣子,只要做得干凈,誰會特意追究?”她頓了頓,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年希堯雖在,可前朝哪有永遠穩當的差事?甄嬛那邊更簡單,找個由頭罰她禁足,斷了她見皇上的路,自然就蔫了。”
“今日甄嬛御前大鬧了一場,已經又被罰禁足了。”剪秋挑了重要的地方細細說一通,見宜修眉頭微蹙,又補充道,“只是那浣碧入王府為侍妾的事兒,奴才瞧著,倒像是華妃在背后推波助瀾。”
“哦?”宜修抬了抬眼,眸底閃過一絲銳光,“她倒會用這些陰私手段。”
“娘娘可要徹查一番?”剪秋出主意。
宜修斷然搖頭,指尖在桌案上輕輕一點:“不必。眼下后宮風波不定,本宮好不容易才坐穩這紫鸞寶座,絕不能打草驚蛇。”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的熱氣模糊了臉上的神情,“先讓她們斗著,本宮正好看看,這出戲到底能唱成什么樣。”
剪秋聽著,心頭沉甸甸的。她知道,皇后一旦下了決心,便沒有回頭的余地。只是這后宮的水,怕是又要徹底渾了,連帶著檐角滴落的水聲,都像是在催著誰走向深淵。
窗外的日頭漸漸斜了,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宜修端坐著,臉上沒什么表情,可那雙眼睛里,卻像藏著無數的算計,亮得有些嚇人。
宜修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腕間的翡翠鐲,眸光忽然一凝,似是想起了什么要緊事,對剪秋吩咐:“去,把安貴人叫來。”語氣平淡,卻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