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蘭捏著錦被的指尖一頓,眼底閃過詫異。她原打算自己設法,沒料到曹琴默會先把話挑明。“你可知風險?”她聲音壓得極低,尾音里竟帶了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澀,“芳若雖無太后撐腰,卻占著御前的身份,又是甄嬛的人。一旦失手,你和溫宜都要受牽連。”
“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清楚。”曹琴默輕輕咳了兩聲,臉色添了幾分蒼白,笑起來卻坦然,“這宮里的日子,臣妾撐不了多久了。再者,皇上近來對臣妾的心思,臣妾也瞧得明白——怕是不打算再留了。”
這話像根針,戳中了年世蘭的痛處。她指尖猛地攥緊錦緞,反駁道:“你胡說什么!溫宜年幼,怎能沒有生母?皇上……皇上怎會不留你?”話雖硬氣,心里卻泛了軟——她何嘗不知,曹琴默從前為自保揭發過自己,皇上對她本就存著幾分利用與防備,如今若是華妃因為一個甄嬛失了勢,曹琴默的日子只會更難。
“只要芳若在一日,甄嬛便多一分倚仗。”曹琴默沒接她的話,只繼續道,“臣妾從前揭發娘娘,本就拜甄嬛所賜,若是娘娘的處境難,臣妾的日子也未必好過。臣妾自請去辦這事,成了,是娘娘和宜兒的造化;不成,臣妾這條命本就不值錢,只盼娘娘看在宜兒的份上,日后多照拂她些,別讓她在宮里受委屈。”她望著年世蘭,眼里沒了算計,只剩母親對孩子的疼惜——為了溫宜的前程,便是豁出命去,她也甘心情愿。
年世蘭看著她眼底的決絕,心頭竟泛起一陣揪疼。她原以為曹琴默只是個趨利避害的聰明人,卻沒料到她會為了溫宜賭上性命。沉默片刻,她終是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些:“你本不必如此。這些年你替我做的夠多了,往后……不必再為我賣命。”
“娘娘說笑了。”曹琴默搖頭,“臣妾不是為娘娘,是為宜兒。她在宮里,總得有個靠得住的人。”
年世蘭沒再勸,從枕下摸出個錦盒,打開是半片碎裂的瓷片,邊緣帶著淡淡的纏枝蓮紋:“這是養心殿那套康熙爺傳下的玉骨瓷茶盞殘片,胎質一模一樣。你去見皇上,就說昨夜路過養心殿偏廊,見芳若鬼鬼祟祟從西暖閣出來,懷里掉了這瓷片,還碰出了瓷響——再提一句,前夜你見她去澄蘭館送東西,回來時神色慌張。”說罷她輕笑一聲:“內務府副總管陳道實是個有本事的,這樣稀罕的物件他都能尋來,真是不易!”
“臣妾明白。”曹琴默接過錦盒,指尖觸到冰涼的瓷片,卻沒了往日的戰栗,“把芳若和甄嬛的舊情串起來,皇上才會疑心她們私相授受。”
年世蘭看著她,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想說“若事敗便認了”,卻知曹琴默不會聽。最終只道:“護好自己。”
曹琴默躬身行了一禮,轉身退出暖閣時,背影竟比來時挺直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