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浸染了紫日褪去后的天空。沒有月亮，沒有星光，只有遙遠的城市邊緣偶爾騰起的火光，將天幕映照出一種詭異的橘紅色。瀚海閣內，失去了電力供應，只能依靠找到的幾盞應急燈和自制的簡易火把提供有限的光明，光影在布滿書籍的墻壁上跳躍，仿佛無數不安的幽靈。

白天的混亂暫時平息，但夜晚的到來，卻讓恐懼以另一種形式悄然蔓延。圖書館外，各種奇怪的嘶吼聲、咀嚼聲，甚至某種沉重的拖拽聲，比白天更加清晰可聞，不斷挑戰著幸存者們脆弱的神經。

陳凡靠在一排倒塌的書架上，閉目凝神。他的“萬物回響”能力在寂靜的夜晚變得更加敏銳。他能“聽”到建筑之外，那些變異生物在黑暗中徘徊時爪牙摩擦地面的聲音；能“聽”到更遠處，城市廢墟中隱約傳來的baozha和慘叫；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地底深處似乎有某種龐大而沉睡的“東西”，正隨著靈氣的復蘇，開始發出緩慢而有力的“心跳”。

這種無處不在的“回響”讓他精神疲憊，但也提供了寶貴的情報。“西側墻根下有東西在挖洞……很小，可能是鼠群。北面窗戶外的藤蔓……它們在動，在生長。”他低聲向負責守夜的趙鐵柱和李振告知自己的發現。這使得他們能夠提前預警，加固薄弱點，避免被悄然滲透。

趙鐵柱忠實得像一座堡壘，守在主要入口處，即便在休息時，身體也下意識地保持著古銅色的微光，隨時準備應對沖擊。他的存在，給許多普通學生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安全感。

而林夜，則獨自坐在一個遠離人群的角落，背靠著哲學區的書架陰影里。他手中把玩著一縷凝而不散的黑色霧氣，那霧氣在他指間纏繞、變形，時而如蛇，時而如深淵的裂口。他偶爾會抬眼，淡漠地掃視著大廳里那些蜷縮在一起、因恐懼而難以入眠的人們，眼神里沒有同情，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評估。

深夜時分，一陣壓抑的啜泣聲從一個角落傳來。是一個一年級的新生，因為恐懼和想家，情緒崩潰了。幾個好心的同學圍過去安慰，卻效果甚微。

哭聲在寂靜的大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閉嘴。”林夜冰冷的聲音并不大，卻像一把冰錐，瞬間刺破了壓抑的空氣。“你的哭聲，只會把外面那些‘東西’引來。想死，可以自己出去。”

哭泣的新生被嚇得噤聲，驚恐地看著陰影中的林夜。周圍的人也紛紛側目，有些人面露不滿，但更多的是敢怒不敢。林夜白天瞬間瓦解張狂氣焰的場景，以及他周身散發的那種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讓大多數人對他心存畏懼。

陳凡皺了皺眉，走到林夜身邊：“林夜，她只是害怕。”

“害怕有用嗎？”林夜抬起頭，紫光暗淡后，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能自己發出微光，冰冷而銳利，“凡哥，你還沒明白嗎？舊世界的那套溫情脈脈，在這里只會害死更多人。恐懼是弱點，哭泣是噪音。我們需要的是絕對的力量和冷靜，而不是無用的情緒。”

“但我們是人，不是機器！”陳凡壓低聲音反駁，“如果連基本的共情都失去，我們和外面那些怪物有什么區別？”

“區別在于，我們擁有智慧，懂得利用力量來建立新的規則。”林夜的嘴角勾起，“而規則，不需要眼淚。”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僵硬。這是自災難發生以來，他們第一次近乎直白地理念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