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了。”
四個字,輕飄飄的,卻又重若千鈞。
楚風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他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睛,此刻,第一次真正地冷了下來。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抽干。
客廳里,只剩下兩個人之間無聲的對峙,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你說什么?”楚風的聲音很低,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帶著一種危險的質感。
江舒悅挺直了脊背。
家人的支持,是她從未有過的鎧甲。
她看著楚風,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復道:“我說,我不回去了。楚風,我們離婚吧。”
“離婚?”
楚風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極度嘲諷的弧度。
他一步一步,緩緩地逼近江舒悅。
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響,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江舒悅,你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
“還是說,你那個又蠢又沖動的弟弟,給了你什么不切實際的勇氣?”
他走到江舒悅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神里的輕蔑和不屑,毫不掩飾。
“你以為,這是在過家家嗎?”
“你說不回去,就不回去?你說離婚,就離婚?”
“你憑什么?”
楚風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一下江舒悅的額頭,動作很輕,但話語卻充滿了侮辱性。
“憑你那個連工作都沒有,只會滿嘴跑火車的弟弟?”
“還是憑你那個只認錢,見錢眼開的媽?”
“又或者是你那個窩囊了一輩子,連個屁都不敢放的爹?”
“江舒悅,你告訴我,你的底氣是什么?是你們家那所謂的,一文不值的骨氣嗎?”
他的話,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精準地戳向江舒舒悅最柔軟的地方。
江舒悅的臉色白了白,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但她沒有退縮。
她咬著下唇,倔強地迎上楚風的目光。
“對,就憑我們家的骨氣!”
“我們是窮,我們是沒本事,但我們不會為了錢,出賣自己的女兒,出賣自己的尊嚴!”
“楚風,你很有錢,你了不起。但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東西都能用錢買到的!”
“啪!啪!啪!”
楚風忽然鼓起掌來,臉上的嘲諷更濃了。
“說得好!真是感天動地的一家人啊!”
“我都快被你們感動得哭了。”
他話鋒一轉,眼神瞬間變得陰鷙無比。
“既然你們這么有骨氣,那一千萬的違約金,準備好了嗎?”
“哦,我忘了,你們家連十萬塊都拿不出來,更別說一千萬了。”
“沒關系,我這個人,一向很講道理。”
楚風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明天早上九點,我的律師團會正式向法院提起訴訟。”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到時候,法院會查封你們家所有財產,包括你們現在住的那個破房子。”
“你爸媽,你弟弟,都會被列為失信被執行人。也就是俗稱的,老賴。”
“你知道成為老賴意味著什么嗎?”
楚風湊到江舒悅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惡魔般地低語。
“不能坐飛機,不能坐高鐵,不能高消費。他們的銀行卡會被凍結,連用手機支付都會受限。”
“你弟弟以后想找工作?呵呵,哪個正經公司會要一個老賴的家人?”
“你爸媽以后出門,會被街坊鄰居指指點點,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還有你,江舒悅。”
楚風直起身,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
“你以為你逃得掉?你也是當事人之一。到時候,你的照片,你的信息,會出現在各大新聞媒體上。”
“標題我都想好了——《豪門夢碎!拜金女攜家人詐騙千萬,最終淪為階下囚!》”
“你覺得,這個標題怎么樣?夠不夠勁爆?”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冰,砸在江舒悅的心上。
她剛剛建立起來的勇氣,在楚風這番赤裸裸的,殘酷的現實面前,開始寸寸龜裂。
她想過后果會很嚴重,但沒想到,會嚴重到這種地步。
這不是魚死網破。
這是單方面的,碾壓式的屠殺。
楚風很滿意她臉上的驚恐和蒼白,他松開手,后退一步,重新坐回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現在,馬上,去把行李箱里的東西放回原位。然后,過來給我捏捏腳,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如果你做不到……”
楚-風的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笑容。
“那就準備好,迎接我送給你們全家的,這份大禮吧。”
客廳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江舒悅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給罩住了,無論她怎么掙扎,都無法逃脫。
一邊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一邊是毫無尊嚴的牢籠。
她該怎么選?
……
電話再次接通的時候,江舒悅幾乎是哭著將楚風的話,復述給了家人。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之前還慷慨激昂,悍不畏死的江家人,在聽到楚風那詳細到令人發指的報復計劃后,集體失聲了。
過了許久,電話里才傳來徐周麗帶著哭腔的,顫抖的聲音。
“老天爺啊!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一千萬……他怎么不去搶啊!我們家就算是把骨頭拆了賣,也湊不齊這么多錢啊!”
徐周麗的哭喊聲,像是一把鈍刀,在江舒悅的心上來回地割。
“媽,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江舒悅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徐周麗的情緒徹底崩潰了,她開始口不擇地抱怨起來。
“都怪你那個沒用的爹!當初要不是他非要充好漢,我們怎么會欠下這筆錢!”
“還有你那個弟弟!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一天到晚就知道吹牛!什么魚死網破,現在網破了,魚也要死了!他倒是去跟人拼命啊!”
“姐!你別聽媽瞎說!”
江天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搶了過來,只是,他的聲音里,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只剩下濃濃的無力感。
“我……我去找他!我給他跪下!我給他磕頭!只要他肯放過我們一家人,讓我做什么都行!”
“小天!你胡說什么!”
江大生嘶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絕望的悲愴。
“沒用的……我們斗不過他的……我們這種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斗得過人家有錢人……”
“那怎么辦?爸!你說怎么辦啊!難道我們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家被他毀了嗎?”江天幾乎是在咆哮。
“我……我也不知道啊……”
江大生這個一輩子老實巴交的男人,在巨大的壓力面前,徹底垮了,電話里傳來了他壓抑的,痛苦的哽咽聲。
“要不……要不……舒悅,你……你還是先服個軟吧?”徐周麗猶豫著,試探性地開口。
“媽!你說什么呢!”江天立刻炸了。
“我不說還能怎么辦!難道真的要去坐牢,真的要去當老賴嗎?你還年輕,你不知道征信黑了有多可怕!你以后的人生就全毀了!”
“那也不能讓姐再回那個火坑啊!”
“那你說怎么辦!你拿一千萬出來啊!你要是能拿出來,我立馬閉嘴!”
電話那頭,母子倆激烈地爭吵起來。
江舒悅聽著電話里的爭吵和哭泣,心如刀絞。
她知道,家人不是真的在互相指責。
他們只是太害怕了,太絕望了。
所謂的骨氣,在絕對的實力碾壓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現實,就是這么殘酷。
他們開始瘋狂地打電話,給所有能想到的親戚朋友借錢。
“喂,二舅啊?我是大生啊……對對……是這樣,家里出了點事,想跟你周轉一下……”
“多少?一……一千萬……”
“喂?喂?怎么掛了?”
“喂,表姐,是我,周麗啊……哎呀,好久不見,你最近怎么樣啊……哦,是這樣,我家舒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