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出租屋內,時間仿佛隨著姬矢準的歸來而重新開始流動。
他幾乎是拖著身體挪進房間的,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發出酸澀的抗議,骨頭像是散了架又被勉強拼湊起來。
他徑直癱倒在那張不算柔軟的單人床上,胸膛隨著略顯急促的呼吸起伏著,然而,與這極致的生理疲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那雙依舊睜著的、望向斑駁天花板的眼睛。
那里面沒有痛苦,沒有抱怨,甚至沒有放空,反而有一種奇異的清明。
赫律加德悄無聲息地跳上床,柔軟的肉墊踩在床單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在姬矢準身側蹲坐下來,幾條蓬松的尾巴優雅地卷過前爪。
他歪著頭,打量著這個筋疲力盡卻神色復雜的人類,然后抬起一只前爪,慢條斯理地舔舐著爪墊,進行著貓科動物特有的清潔儀式。
寂靜在狹小的房間里彌漫,只有姬矢準逐漸平復的呼吸聲,他沉浸在自己的感官世界里。
極度的酸痛與疲憊如同厚重的毯子包裹著他,但奇異的是,在這近乎自虐的勞累深處,一種久違的、名為“活著”的實感,正如同涓涓細流般,緩慢而堅定地滲透進他近乎麻木的心田。
不再是行尸走肉般穿梭于戰火與愧疚之間,而是真切地感受到身體的極限,感受到力量被壓榨后又緩慢恢復的脈搏。
這感覺……不壞。
過了許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開始染上暮色,姬矢準才仿佛從某種深沉的思緒中抽離,極其緩慢地轉動脖頸,將視線從天花板移到了身旁那只安靜的白貓身上。
他的聲音因疲憊而沙啞,卻清晰而鄭重:“謝謝。”
這聲道謝很輕,卻帶著一種遠超字面意義的重量。或許是為了這嚴苛的訓練,或許是為了這暫時驅散內心陰霾的疲憊,或許,只是為了這份在他黑暗世界中出現的、不容拒絕的“指引”。
赫律加德停止了舔毛的動作,看向他,沒有回應這聲道謝,反而伸出剛才舔過的爪子,用柔軟的肉墊,帶著點好奇,輕輕戳了戳姬矢準汗濕的臉頰。
觸感溫熱,帶著運動后的潮氣,但皮下的骨骼輪廓卻有些過于清晰。
“你有點營養不良。”
赫律加德收回爪子,語氣平淡地陳述著他的觀察結果,像在分析一個數據:“好瘦。”
他能感覺到這具人類軀殼下的能量儲備并不充盈,顯然低于健康人類標準。
姬矢準:“……抱歉。”
他下意識地道了歉,聲音低沉,自從塞拉的事件之后,活著對他而都成了一種負擔,更遑論精心照料這副皮囊。
即使稿費還算豐厚,他也鮮少有心思用在飲食起居上,常常是隨便應付了事。
赫律加德這才將注意力從姬矢準的臉上移開,緩緩掃視這間并不寬敞、陳設簡單甚至有些凌亂的屋子。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舊書、灰塵和一種獨居男性特有的、略顯冷清的氣息。
“良好的身體素質,是戰士最基本的要求。”
他再次強調:“能量補充方面……”
他頓了頓,似乎意識到人類的能量獲取方式與奧特戰士不同:“……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將具體執行權交給了姬矢準,畢竟他不能強迫對方吃飯。
“嗯。”姬矢準低低應了一聲,沒有多。
他撐著仿佛灌了鉛的身體,從床上翻身坐起,步履有些蹣跚地走出了臥室,沒多久,隔壁的衛生間里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赫律加德的目光在房間內游移,最終落在了床頭柜上,那個被姬矢準小心翼翼放置在那里的進化信賴者,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內斂而柔和的光暈。
他邁著步子走了過去,輕盈地跳上床頭柜。
他蹲在進化信賴者旁邊,歪著頭打量了它一會兒,眼里爍著一種混合著探究和……某種本能沖動的光芒。
然后,他伸出爪子,靈活地一勾,將那沉甸甸的變身器撈進了自己的懷里,他低頭,盯著進化信賴者核心那散發著光芒的部位,似乎在思考從哪里下口。
接著,他張開嘴,用并不算尖銳的小虎牙,結結實實地咬在了進化信賴者堅硬的外殼上。
“咔……”一聲輕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進化信賴者紋絲不動,但留下了極為細小的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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