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界域迷障
星界門的光流這次變得極不穩定，時而清晰如琉璃，時而模糊似水霧。星槎舟駛入其中，護罩上竟浮現出層層疊疊的虛影——有萬毒之源的毒瘴迷霧，有寒極冰原的冰封大地，甚至還有黃楓谷的熟悉山門，這些虛影流轉不定，仿佛將他們走過的界域都倒映了一遍。
“這是……‘虛實流’？”韓立盯著陣盤上紊亂的靈紋，指尖靈力幾次嘗試穩定坐標都宣告失敗，“星圖顯示這里是‘虛實之淵’，一個以幻術聞名的界域，連星界門的光流都被它的幻術干擾了。”
歷飛雨的靈識探入光流，卻如墜夢境。識海中浮現出無數真假難辨的畫面：秦漠倒在t病毒世界的廢墟中，守林人在浮空靈境的枯萎樹下垂首，藥神子與四位長老在毒源殿前化為飛灰……這些畫面太過真實，連細節處的情感波動都清晰可辨，若非他體內的共生靈力帶著一絲恒定的暖意，幾乎要以為這些都是未發生的“真實”。
“小心，這里的幻術能直接攻擊識海。”歷飛雨強行收回靈識，額角已布滿冷汗，“它在利用我們經歷過的遺憾與恐懼制造幻夢，一旦沉溺就會被永遠困在識海深處。”
星槎舟在虛實流中顛簸了整整一日，才終于沖出光流，卻并未落在堅實的土地上，而是懸浮在一片灰蒙蒙的云海中。下方的“云海”并非水汽組成，而是由無數半透明的“界域碎片”構成，有的碎片里是繁華的城池，有的是荒蕪的沙漠，甚至有碎片中能看到與他們一模一樣的身影在重復著戰斗與別離。
“這些是‘幻界碎片’。”韓立取出玄陰珠與離陽玉，兩件寶物在接觸云海的瞬間亮起微光，將周圍的碎片震開少許，“每個碎片都是一個獨立的幻夢，里面的一切都是虛實之淵根據闖入者的記憶編織的。”
他指著其中一塊碎片，里面的歷飛雨正站在黃楓谷的試煉場，手中握著的卻不是斬仙劍，而是一柄生銹的鐵劍，對面的韓立則倒在血泊中，胸口插著半截劍刃。“你看，這碎片里的場景，是你潛意識里最害怕的‘失手’。”
歷飛雨的目光落在另一塊碎片上，里面的韓立獨自坐在毒源殿的石臺上，周身纏繞著黑色的毒瘴，手中把玩著毒源珠的核心碎片，臉上帶著陌生的冷笑。“而這個，是你害怕的‘背叛’。”他語氣平靜，指尖卻微微收緊，“虛實之淵在放大我們內心的猜忌，一旦被碎片中的景象動搖，就會被拖入幻夢。”
星槎舟緩緩下降，落在一塊相對穩定的“主碎片”上。這片碎片的面積足有百里，上面竟復刻了完整的天南地域，從黃楓谷到越國都城，甚至連街道上的攤販都與記憶中一般無二。只是這里的一切都帶著一種微妙的“滯澀”，攤販的吆喝聲重復著同一個音節，行人的腳步在原地打轉，像是被按下了循環鍵的傀儡。
“這里的幻夢更穩定，也更危險。”歷飛雨走下星槎舟，腳踩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觸感與記憶中的完全一致，連石板縫隙里的青苔都栩栩如生，“虛實之淵在模仿我們最熟悉的環境，讓我們放松警惕。”
他們沿著街道前行，沿途的景象不斷變化。剛走過越國都城的城門，眼前就變成了毒心城的巷弄，墻角的陰影里似乎藏著魁首的身影；轉過街角，又回到了萬毒之源的藥神谷，藥神子正坐在九轉還魂草前，對著空氣說著什么，聲音卻模糊不清。
“它在用‘熟悉’麻痹我們的識海。”韓立運轉靈力護住識海，離陽玉散發的暖意讓他保持著清醒，“你有沒有覺得，這些場景里少了點什么？”
歷飛雨心中一動：“是‘互動’。所有的人和物都在重復固定的行為，卻沒有真正的交流。藥神子在說話，卻沒有聽眾；攤販在吆喝，卻沒有顧客。”
話音剛落，前方的巷口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飛雨？韓立？”
兩人同時轉頭，只見秦漠穿著t病毒世界的作戰服，站在巷口對著他們揮手，臉上的笑容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真的是你們！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秦漠快步走來，伸手就要拍歷飛雨的肩膀。
韓立的離陽玉突然灼熱起來，他猛地抓住歷飛雨的手臂，低聲道：“別碰他！他的袖口少了道疤痕——秦漠在最后一戰中被喪尸抓傷，左臂袖口有三道永遠消不掉的疤痕，而這個‘秦漠’的手臂是完好的！”
歷飛雨心中一凜，果然看到“秦漠”的左臂袖口光潔如新。他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斬仙劍悄然出鞘：“你不是秦漠。虛實之淵，別白費力氣了。”
“秦漠”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周圍的巷弄也隨之扭曲，重新變回灰蒙蒙的主碎片，剛才的一切都如潮水般退去。
“看來直接戳破幻夢就能讓它消散。”韓立松了口氣，離陽玉的溫度漸漸回落，“但虛實之淵能精準復刻記憶中的細節，連疤痕這種小事都知道，說明它能讀取我們的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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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飛雨的目光投向主碎片的中心，那里矗立著一座模糊的高塔，塔身上纏繞著無數幻界碎片，像是所有幻夢的源頭。“塔里面一定有東西在操控這一切。要徹底破除虛實之淵的幻術，必須找到它的核心。”
二、心防之隙
朝著高塔前行的路上，虛實之淵的幻術變得越來越凌厲。他們不僅要面對熟悉的人，還要經歷被篡改的“過去”。
在一片復刻的浮空靈境中，守林人拄著拐杖攔住他們，枯槁的手指指向歷飛雨：“你明明能回溯時間救我，卻選擇了放棄，你所謂的守護，不過是權衡利弊后的自私！”守林人的聲音里充滿了失望，與記憶中溫和的語氣截然不同。
歷飛雨的識海劇烈刺痛，一段被刻意放大的記憶浮現出來——當初守林人犧牲時，他確實動過回溯時間的念頭，卻被守林人以最后的靈力阻止。此刻被幻術勾起，那絲“如果當初”的悔意竟如藤蔓般纏繞住識海。
“別信他！”韓立的玄陰珠突然釋放出寒氣，凍住了歷飛雨識海中的藤蔓，“守林人是自愿犧牲的，你若強行回溯，只會讓浮空靈境的空間徹底崩塌，那才是對他守護的背叛！”
歷飛雨猛地清醒過來，斬仙劍的銀光斬向假守林人。守林人的身影化作冰晶，在銀光中碎裂，浮空靈境的幻夢也隨之消散。
“剛才好險。”歷飛雨心有余悸，“它在利用我們的‘愧疚’制造心防的縫隙。”
越是靠近高塔，幻術就越能精準地擊中他們的弱點。在復刻的隕星閣，假守閣人拿著殘破的星圖質問韓立：“你明明承諾會修復星圖，卻為了自己的修行半途而廢，修士的承諾就如此廉價？”在復刻的鏡域，假歷飛雨握著染血的長劍冷笑：“你敢說自己從未享受過殺戮的快感？每次揮劍時的暢快，難道不是你隱藏的本性？”
這些質問都帶著一絲“真實”——韓立確實因旅途緊急暫時放下了修復星圖的事，歷飛雨也確實在斬殺魁首時感受到過力量帶來的沖擊。幻術將這些細微的真實無限放大，編織成足以動搖道心的網。
“它們說的，未必全是假的。”韓立一邊用離陽玉驅散假守閣人的幻象，一邊沉聲道，“就像鏡域的倒影，這些幻術也是我們內心的一部分，只是被扭曲了。”
歷飛雨一劍劈開假歷飛雨的身影，若有所思：“鏡域讓我們接納自我，這里卻要讓我們否定自我。虛實之淵的核心，或許就是想讓我們在自我懷疑中崩潰。”
他們來到高塔腳下，塔門緊閉，門上刻滿了復雜的符文，符文的圖案竟是由無數個“？”組成，仿佛在不斷質疑著眼前的一切。塔門前站著兩個身影，正是他們自己——假歷飛雨與假韓立，手中同樣握著斬仙劍與陣盤，氣息與真身在伯仲之間。
“你們終于來了。”假歷飛雨開口，聲音與歷飛雨完全一致，“其實我們早就存在了，是你們每次猶豫、每次懷疑時誕生的影子。”
假韓立接過話頭，語氣冰冷：“承認吧，你們所謂的‘守護’不過是自欺欺人。歷飛雨重生-->>是為了彌補遺憾，卻讓更多人卷入危險；韓立追求平衡，卻在每個界域留下無法愈合的傷痕。你們和那些被你們斬殺的敵人，本質上沒有區別。”
“我們確實有遺憾，有傷痕。”歷飛雨向前一步，斬仙劍的銀光穩定而明亮，“在t病毒世界沒能救下更多人，在浮空靈境沒能阻止守林人犧牲，在毒源殿沒能讓所有殘魂安息……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
韓立也點頭：“但正因如此，我們才更要往前走。守護不是追求完美無缺，是明知有遺憾，卻依然選擇承擔責任。你們是我們的影子，卻永遠成不了我們，因為你們只看到了黑暗，卻看不到黑暗中堅持的光。”
“冥頑不靈！”假歷飛雨與假韓立同時出手，招式與他們平日里的路數分毫不差，甚至預判了他們的閃避軌跡。塔門上的符文也隨之亮起，無數個“？”化作實質的光刃，從四面八方射來，封死了所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