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色被濃云遮蔽,四合院沉入一片沉寂的黑暗,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更添幾分深夜的寥落。陳凡躺在冰冷的板床上,雙目在黑暗中睜著,毫無睡意。白日里謠暫時平息的表象,并未給他帶來絲毫輕松,反而像一層薄冰,覆蓋在深不見底的寒潭之上,讓他清晰地感受到冰面之下暗流的洶涌與刺骨。
這一次的風波,像一記沉重的警鐘,在他耳邊轟然敲響。他前所未有地深刻認識到,在這個特殊的年代,一個缺乏家族根基、僅憑個人奮斗的個體,在面對那些盤根錯節、毫無底線的惡意時,是多么的“脆弱”。這種脆弱,并非源于他的技術不精或能力不足,恰恰相反,正因為他展現出的能力與獲得的成果,才更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廠里的賞識和庇護,如同一把傘,能遮擋尋常風雨,卻難以抵御蓄意潑灑的污穢與持續不斷的陰損攻擊。他能夠憑借智慧和技術一次次化解危機,但每次都像是走鋼絲,耗費心神,且無法保證下一次還能幸免。
他需要更厚的甲胄,來抵御明槍暗箭;需要更鋒利的武器,來進行有效反擊;更需要更廣闊的戰略縱深,讓自己有迂回、緩沖的余地,而不是被束縛在軋鋼廠和四合院這方寸之地,被動挨打。
而這一切宏圖的基石,在當下這個物質匱乏、規則森嚴的時代,很大程度上,必須建立在更為堅實和隱蔽的經濟基礎之上。
錢,不是萬能的。陳凡深知這一點。但在許多關鍵時刻,它能撬動資源,提供選擇,賦予底氣,構筑防線。譬如,若有足夠的積蓄,他何須困在這充斥著算計與敵意的大院?早可覓一處清靜住所,與冉秋葉過上無人打擾的生活。若擁有更廣泛、更上層的人脈網絡,或許能在謠萌芽之初,便借助更強的力量將其扼殺。甚至,假使未來遭遇更惡劣的政治構陷或法律糾紛,充足的財富也能支撐起更強大的辯護力量,爭取一線生機。
許大茂等人污蔑他“錢財來路不明”,雖是憑空捏造,卻也像一面扭曲的鏡子,反射出一個現實:他目前的經濟來源過于單一和透明。工資加獎金,數額在廠里雖有目共睹,但對于那些心懷叵測之人而,這份“清白”的收入,既讓他們嫉妒得發狂,也讓他們覺得有機可乘——因為來源清晰,便易于被審視,也缺乏應對突發危機的彈性。
“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條船上。”陳凡在黑暗中無聲地低語,眼神銳利如鷹。他必須為自己和冉秋葉的未來,準備一個甚至多個“pn
b”(備用計劃)。他不能將身家性命完全系于軋鋼廠這一棵大樹,盡管這棵樹目前為他提供了蔭蔽。
搞副業。這個在過去只是偶爾閃過的念頭,此刻變得無比清晰、堅定和緊迫。
然而,在這個計劃經濟色彩濃厚、對“資本主義尾巴”嚴加防范的年代,“搞副業”三個字,無異于在雷區邊緣行走。“投機倒把”這項大帽子沉重如山,一旦被扣上,輕則前途盡毀,重則萬劫不復。他必須慎之又慎,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要計算周全。
他的優勢顯而易見:超越時代的技術視野和知識儲備,對未來政策寬松走向的模糊把握,以及逐漸在技術圈內積累起來的人脈和信譽。
他的原則也必須明確:安全隱蔽是首要前提,絕不觸碰法律紅線,不利用軋鋼廠的任何資源、設備或在崗時間,業務內容最好能與他的本職工作——技術——相互關聯,甚至相互背書,形成良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