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看完崇禎手諭,撲通跪下,撅著屁股伏在地上,整整跪了半個時辰。
    在場的是,鎮守遼東、東廠錦衣衛掌刑千戶魏大花。
    她上前去扶,才發現九千歲淚流滿面。
    她不解,卻又不敢多問。
    只感覺魏忠賢的手指都在顫抖。
    魏大花輕聲道。
    “廠公,陛下……不想讓您死。
    讓您來遼東督餉,一半為了清理整頓遼東,一半是為您積功。
    趁您不在京城,皇爺才能干凈利落地把那些心思叵測之人拔干凈。”
    她遞上一盞茶,補充道:
    “像太仆寺少卿李魯生這等仗著您名頭橫行的,京城多得數不過來。
    若您在京城,必受牽連。
    如今讓您親自轉任北太仆寺丞,就是為了把您從這些麻煩里剝離。
    堵文官彈劾您之口。”
    魏忠賢看著她,目光愈發欣慰。
    “你說得不錯。
    皇爺……確實不想讓雜家死。”
    他笑了,但那笑里更多的是老人般的凄涼。
    “可雜家已經成了皇爺的麻煩。
    表面上是李魯生掏空太仆寺,其實是他背后之人在掏空大明的底子。
    而雜家……成了他們的幫兇。”
    魏忠賢輕嘆。
    “雜家替先帝打壓東林黨,把滿朝文武都逼成了閹黨。
    包括內閣里的那幾個廢物,也都是雜家親自挑上去的。
    雜家壓得住內閣,皇爺就沒有掣肘。
    但如今看來,雜家的那些手段,早被有心人利用了。
    雜家沒保住先帝,也沒能及時分辨那些人的布局。
    不能殺敵的匕首,還有存在價值嗎?”
    魏大花剛要開口,他擺手阻止。
    “不能替皇爺分憂的奴才,死不足惜。
    更不該讓皇爺替雜家操心。”
    他抿了一口茶,聲音里多了些溫度。
    “小賢有野心,有忠心,我很欣慰。
    但以他的心智,要掌東廠還差點。”
    他抬眼看向魏大花。
    “雜家死后,會向皇爺舉薦你接掌東廠。”
    魏大花震驚失聲。
    “廠公……”
    魏忠賢擺手。
    “去吧。
    替皇爺盯好遼東。
    如今遼東的局勢,誰也撬不動。
    遼東的民心,也沒人能帶偏。”
    他緩緩站起。
    “雜家這把老骨頭,已半截入土了。
    能得皇爺如此恩寵,就算死,也值了。”
    他笑了,可眼底卻是一抹決絕。
    他絕不會成為皇爺的麻煩。
    可在死之前,他還要替皇爺解決幾個麻煩。
    九千歲若抱著必死之心,可以做到,皇帝之下,和任何人極限一換一。
    ……
    御書房內,崇禎皺眉。
    袁可立竟然再次抗旨。
    崇禎早早就命李志明派兩名太醫隨侍在袁可立身側。
    他知道,這位老臣所剩時日不多。
    而他之所以派袁可立去湖北,皆因祖大壽讓他無法完全放心。
    歷史上,祖大壽最后歸降滿清。
    原因雖有朝廷腐朽、彈盡糧絕,但祖大壽與洪承疇本質不同。
    洪承疇松口是因為絕望。
    祖大壽卻是有“做。
    看了兩行,嘴角緩緩揚起。
    這祖寬,還真是個能人。
    江西,在大明的版圖上一直存在感不強。
    之所以如此,原因有二。
    其一是,它身處大后方。
    其二與江西人的性格有關。
    正德年間,江西南部曾冒出過兩個跳梁小丑,謝志山與藍天鳳。
    二人豎旗造反,一度占據數縣,似有做大之勢。
    可惜他們的命不太好,撞上了一個后世都得豎大拇指的狠角色,王陽明。
    王陽明的實力無需贅述。
    他在江西平叛的同時,也把“心學”播種在這片土地上。
    讓江西人從此在經商方面優勢巨大。
    李自成叛亂時也曾波及江西,但江西老表壓根瞧不上那點承諾,折騰幾年沒掀起太大風浪。
    直到南明建立,江西從后方變成前線戰場。
    這些平日不顯山露水的江西人,才真正展現了戰力。
    贛州一地,鄉紳團練為主的民勇硬是靠著舊槍舊炮,守了數月,讓清軍久攻不下。
    但隨著南明皇帝一個不如一個。
    心向大明的江西人一批批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