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鎮廢墟深處,那口已擴張成巨大魔穴的深坑,如今更像一個跳動著的、漆黑的心臟。粘稠如液的幽冥魔氣在其中緩緩脈動,每一次收縮擴張,都引動周圍地脈發出沉悶的哀鳴。屬于幽冥魔神的那道冰冷、古老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獸,大部分心神都沉湎于消化此次降臨的收獲,以及與這方天地法則更深層次的融合。它對“容器”的掌控,因此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松動。
就在這魔穴最核心的陰影中,一團比周圍黑暗更加深邃的影子在劇烈地扭曲、掙扎。這曾是影蝕的魔軀,如今已被魔神分神占據,化為幽冥影魔。但在那絕對的控制力稍懈的剎那,一股源于影蝕自身、屬于暗影行者最本源的狡詐與求生欲,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從靈魂深處蘇醒!
“不……我……不是傀儡!”一個微弱卻尖銳的意念,在幽冥魔神那浩瀚意志的海洋中,激起了一絲微瀾。
影蝕的意識碎片,如同最狡猾的毒蛇,開始瘋狂地抽取、剝離自身與魔神本源緊密相連的那部分力量與記憶。這是一個極其兇險的過程,如同自我凌遲,稍有不慎便會引來魔神意志的徹底碾碎,魂飛魄散。但他對陰影法則的深刻理解,以及對幽冥魔氣短暫的“親密接觸”,讓他找到了那一線生機。
他放棄了絕大部分由魔神賦予的強大力量,甚至主動撕裂了部分與自身陰影本源糾纏過深的魔魂,如同壁虎斷尾。劇烈的、源自靈魂層面的痛苦幾乎讓他剛凝聚的意識再次潰散,但他硬生生挺住了。
最終,一團更加凝練、更加純粹、但也虛弱了許多的陰影本源,如同蛻下的蛇皮,從幽冥影魔那龐大的魔軀中悄然剝離、遁出。而那具失去核心的魔軀,則迅速變得僵硬、灰敗,最終化作精純的魔氣,重新被魔穴吸收。
新生的影蝕,如同一縷真正的幽魂,融入廢墟的陰影中,急速遠遁。他感受著自身狀態——力量跌落至不足全盛時期的一半,但那令人窒息的、來自更高存在的絕對控制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屬于他自己的陰冷與自由。雖然靈魂深處依舊殘留著與幽冥魔神的本源聯系,如同一條無形的鎖鏈,但至少,他重新擁有了“自我”。
他需要盟友,需要恢復,更需要……報復。無論是劍盟,還是那將他視為容器的魔神,都成了他仇恨的目標。
數日后,魔族臨時聚集的那處陰暗山谷。
血屠正暴躁地揮舞著血飲巨劍,將周圍的巖石劈得粉碎:“憋屈!太憋屈了!躲在這里像地老鼠一樣!”
炎禍周身魔火明滅,焦躁地踱步:“大哥,再等下去,我的火都要熄了!”
陰骨擦拭著一根慘白的骨刺,眼中綠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么。
惑心慵懶地靠在一塊黑石上,把玩著一縷粉紅色的魔氣,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
就在這時,山谷入口處的陰影一陣扭曲,影蝕的身影緩緩凝聚出來。他的出現無聲無息,氣息也比以往更加內斂、飄忽。
“影蝕?”惑心美眸一挑,閃過一絲訝異,“你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同。”她敏銳地察覺到了影蝕氣息的變化,那種被更高意志籠罩的滯澀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危險的、屬于獵手本身的陰冷。
血屠和炎禍也停下動作,看了過來。
影蝕聲音沙啞,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冰冷:“一點小小的‘金蟬脫殼’……總算擺脫了徹底淪為傀儡的下場。”他簡略提及了自己剝離魔神控制的過程,隱去了其中的兇險與代價,只強調了自己重獲的相對自由。
“哼,算你命大。”血屠甕聲道,但眼神中的質疑并未完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