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尤以新上任的天璣峰主清虛道人的態度最為引人注目。或許是急于樹立威信,或許是對明河叛變導致天璣峰聲譽受損的某種補償心理,又或許是真的心存疑慮,他在數次各峰聯合會議上,都或明或暗地對瑤光峰、或者說對卸任后便深居簡出的歲歲,表達了不滿。
“歲歲師…妹,”在一次商討邊境防御的會議上,清虛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改變了稱呼,“身為前盟主,又身負道祖傳承,值此魔蹤隱現、劍盟需上下同心之際,卻選擇獨居一峰,閉關不出。此舉,難免讓人心生疑慮,是否…有些逃避責任之嫌?對劍盟的整體安危,似乎也過于漠不關心了。”
這話語頗為尖銳,瞬間讓會議的氣氛變得有些凝滯。
坐于主位的南明真人眉頭微皺,沉聲開口,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清虛師侄,此差矣。歲歲卸任,乃是出于公心。她身負道源之力與詭異詛咒,二者糾纏極深,非潛心修煉、尋求突破無法化解。她提升自身實力,正是為了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遠超我等想象的巨大危機。此非逃避,實乃更具遠見的擔當。”
清虛聞,卻是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擔當?南明師叔,非是弟子心存不敬。只是,道祖傳承事關重大,關乎劍盟乃至天下氣運。歲歲前輩既得傳承,卻秘而不宣,獨自參悟,如今又深居簡出…誰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借口?說不定,是得了天大好處,想要…獨吞呢?”
“獨吞”二字一出,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塊巨石!會議上頓時響起了一片壓抑的嘩然與議論聲。盡管無人公開附和,但不少人眼中閃爍的光芒,顯露出清虛的話,確實戳中了一部分人內心深處的嫉妒與猜疑。歲歲年紀輕輕便際遇非凡,獲得道祖傳承,又曾登臨盟主之位,如今雖卸任,其影響力與潛在力量依舊讓人無法忽視,也難免會引來一些復雜的目光。
這場會議最終不歡而散。南明真人心中憂慮,深知若放任這種猜忌蔓延,必將損害劍盟的凝聚力。會后,他親自來到了瑤光峰靜心崖,將會議上發生的情況,尤其是清虛的論以及部分人的反應,原原本本地告知了歲歲。
“清虛的話雖然刺耳難聽,但某種程度上,也確實代表了一部分不明真相之人的想法。”南明真人看著在云海畔靜坐的歲歲,語重心長地嘆道,“歲歲,人心如水,易導難堵。在這個敏感時期,你或許需要適當出面,展現一些姿態,以穩定人心,消弭不必要的猜忌。”
歲歲靜靜地聽著,臉上無喜無悲,仿佛那些針對她的非議,只是拂過山崖的微風。她緩緩搖頭,目光依舊清澈而堅定:“盟主,您的好意我明白。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站起身,將身邊那卷古老的《星穹秘錄》鄭重地遞到南明真人手中:“請您先看看這個。”
南明真人有些疑惑地接過,展開細讀。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臉色逐漸變化,從最初的疑惑,到震驚,再到無比的凝重,最后甚至帶上了一絲駭然!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歲歲,聲音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這秘錄中所載…‘無量劫’…星穹秘境…都是真的?!”
歲歲重重地點頭,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那半塊自藏經閣某處暗格一同發現的、材質與《星穹秘錄》同源、邊緣殘破不堪的星象符。此刻,那符上預示劫難的古老紋路,正隱隱發燙,傳遞著不祥的悸動。
她抬眼望向南明真人,眉宇間籠罩著化不開的凝重,緩緩說道:“方才觀星臺值守弟子已用秘法傳來緊急消息——西北方向,原本只是零星散逸的魔氣,已在短時間內凝聚成遮天蔽日的漆黑烏云,其范圍之廣、濃度之高,遠超以往任何一次魔災記錄!更可怕的是,觀測到的星辰軌跡,已開始出現明顯的偏移與紊亂…盟主,這絕非尋常的魔亂或局部沖突,種種跡象皆指向那秘錄預…大劫,真的要來了。”
她的語氣愈發懇切,帶著一種關乎存亡的急迫感:“值此生死存亡之秋,劍盟內部,從前或許有過分歧,有過算計,但此刻,真的容不得半分內耗與猜忌!魔劫當前,唯有各峰放下往日成見、摒棄私心,真正團結一致,將天璣峰的智謀韜略、玉衡峰的悍勇戰力、我瑤光峰的靈力底蘊…乃至所有山峰的特長與力量,毫無保留地凝聚在一起,擰成一股繩,方能在這即將到來的滔天浩劫中,護住劍盟萬年基業,護住這方天地間的…萬千生靈!”
她的聲音在靜心崖上回蕩,與云海松濤融為一體,帶著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南明真人手握那卷沉重的《星穹秘錄》,看著歲歲那超越年齡的沉穩與洞見,心中所有的疑慮與紛擾瞬間消散,只剩下同樣沉重的責任與必須前行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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