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重傷昏迷的歲歲以及同樣傷勢不輕的天黯等人回到天罡劍盟,那籠罩在群山間的凝重氣氛,終于被一聲聲悠遠而洪亮的鐘聲打破。
“鐺——鐺——鐺——”
象征著劍盟最高儀典的“浩天鐘”連響三日,鐘聲如同漣漪般傳遍三十六主峰、七十二副峰,乃至每一個角落。這鐘聲,既是為成功平定明河叛亂、粉碎魔族陰謀、奪回部分尊嚴的慶功之音;同時,也以一種沉重而莊嚴的方式,向整個劍盟宣告——一個舊時代已然終結,一場關乎未來命運的重大變革,正伴隨著這鐘聲,緩緩拉開序幕。
星穹殿內,日夜燈火通明,如同白晝。巨大的穹頂星晶石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不尋常的氛圍,光芒流轉得比往日更加活躍。各峰峰主、實權長老、宿老前輩濟濟一堂,圍坐在巨大的環形議事桌旁,人人面色肅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戰后疲憊、對未來的憂慮以及必須做出決斷的沉重感。
議事的第一要務,便是填補因叛亂而出現的權力真空——天璣峰與玉衡峰的新峰主選舉。天璣峰原峰主明河叛變伏誅,玉衡峰原峰主則在之前的邊境防御戰中壯烈殉道。兩峰群龍無首,弟子人心惶惶,急需德才兼備的新主心骨來穩定局面,重整旗鼓。
接下來的三日,是整個劍盟高層最為忙碌和審慎的三日。提名、推舉、質詢、考核…每一項流程都在眾目睽睽之下,嚴格而透明地進行。最終,經過激烈的討論與綜合權衡,結果出爐:
原天璣峰大弟子清虛道人,以其在明河叛亂期間,身處漩渦中心卻能堅守本心、竭力維持峰內秩序、保護眾多不明真相的弟子免受牽連的沉穩定力,以及他多年來協助處理峰內事務時所展現出的細致與公允,贏得了長老會絕大多數成員的一致認可。他并非鋒芒畢露之輩,但那份于危難中顯現的擔當與韌性,恰是此刻天璣峰最需要的品質。
而玉衡峰大弟子云溪仙子,則憑借其多年來屢次帶隊深入邊境、清剿魔物、功勛卓著的實戰能力,以及她平日里待人接物溫和謙遜、處事公正、在弟子中威望極高、深受愛戴的品性,毫無懸念地接過了峰主令牌。她代表著劍盟中堅力量的堅韌與希望。
當清虛與云溪身著象征峰主權威的新制法袍,并肩走入星穹殿核心議事廳,在眾多前輩長老的注視下,躬身行禮,接過代表權柄與責任的峰主印信時,殿外廣場上早已聚集的兩峰弟子,爆發出整齊劃一、如同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這歡呼,是對新任領袖的擁戴,更是對重建秩序、重拾信心的渴望。劍盟的新秩序,正從這莊嚴的儀式中,緩緩奠定基石。
就在這新舊交替的時刻,一位重量級人物的歸來,更為此增添了分量。
剛踏回劍盟山門,周身還帶著云游四海風霜之氣的南明真人,甚至來不及拂去道袍上沾染的塵埃,便被這連響三日的浩天鐘聲與劍盟內迥異于往常的氣氛所驚動。在迅速了解了前因后果,特別是聽聞了新峰主推舉的結果后,他徑直來到了星穹殿。
南明真人步入大殿,目光如古井無波,緩緩掃過立于殿中、尚帶著幾分新任之喜與凝重責任感的清虛與云溪。他捋了捋頜下銀白長須,聲音平和卻自帶一股令人信服的威嚴,緩緩開口:
“老夫雖常年在外云游,疏于盟內事務,但對盟內才俊,倒也時有耳聞。”他的目光先落在清虛身上,“天璣峰清虛,處事素來沉穩,不驕不躁。猶記得當年明河…唉,作亂之時,峰內人心惶惶,是他能臨危不亂,勉力維持秩序,護得許多弟子周全,這份定力與擔當,在年輕一輩中,實屬難能可貴。”
隨即,他又看向云溪,眼中露出贊賞之色:“玉衡峰云溪,更不必老夫多。常年帶隊奔波于邊境險地,除魔衛道,功績有目共睹。更難得的是為人正直坦蕩,處事公允,深得門下弟子敬愛,眾人皆愿心服。”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滿殿的長老與峰主,語氣變得愈發肯定:“依老夫淺見,清虛、云溪二人,無論心性、能力、威望,皆是上上之選。在此劍盟百廢待興、亟需穩定人心之際,由他們接任峰主之位,既能迅速安定兩峰局面,亦能為劍盟即將展開的新秩序,注入一股堅實而清新的力量。此議,老夫深表贊同。”
南明真人的一番話,如同給新峰主的就任蓋上了最權威的認可印章,殿內原本還有些許的議論之聲徹底平息,氣氛顯得和諧而充滿希望。
然而,這份剛剛升起的緩和氣氛,并未持續太久,很快便被一份來自醫修團隊的沉重匯報重新拉回了冰冷的現實。
當首席醫修面色凝重地詳細陳述了盟主歲歲的傷勢情況——那詭異的“噬道咒”雖暫時被壓制,卻如同毒蛇般深深潛伏于道源深處,不斷侵蝕,此次炎陽山脈決戰更是傷上加傷,元氣大損,道基動搖,據保守估計,至少需要長達三年以上的完全靜修與閉關,方有可能穩住傷勢,避免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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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如同冰水潑入滾油,讓殿內所有人臉上的那點喜色瞬間褪盡,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慮與沉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身負如此沉重難愈的創傷,需要漫長的時間閉關,歲歲盟主,無論其心志如何堅韌,客觀上已無法再承擔起統領整個劍盟、應對未來可能出現的更大風波的千斤重擔。
沉默,如同無形的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在宏偉的星穹殿內蔓延了許久。如何開口?由誰來開口?這成了一個無比艱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