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轟鳴著,大地微微顫抖,漫山遍野的清軍騎兵踏雪而來,密密麻麻的鋪滿了每一寸土地,氣勢好似排山倒海。
而第一線明軍可以依靠的只有三道矮墻,三道塹壕,還有五萬名中原左鎮的士兵。
“嘟嘟嘟。”
短促的哨聲中,大批明軍士兵涌入陣地,將密密麻麻的火槍架了起來,對準了西北方涌來的清軍。
“嘩啦。”
一排有一排的火槍架起。
肅殺,森然。
中原左鎮的總兵官是李錦,麾下士兵以順軍降卒為主,這支兵馬經過長期的整編訓練之后,又補充了一些新兵。
中原左鎮戰斗力一般般,不算強也不算弱,可鳳威軍當然差遠了,可比順軍強多了。
并且這支五萬人的火器部隊,從棚長以上的基層軍官,清一色都是從鳳威軍中抽調來的。
在周世顯的建軍理念里,這些基層軍官才是戰斗力的源泉。
近了,清軍騎兵越來越近,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十六萬清軍鋪滿大地,在盛京城外做好了攻擊準備。
前鋒,中軍,后隊……
烏壓壓的望不到頭。
很快清軍前鋒脫離本陣,向著明軍堅守的第一道塹壕,胸墻陣地發起了狂躁的進攻。
“烏嚕嚕嚕。”
“希律律。”
自幼在馬背上長大的旗兵,在馬背上翻滾著,施展著各種出神入化的騎術技巧,繞著明軍陣地轉著圈,發出野獸一般的怪叫。
恐嚇著……
可就是不攻上來。
他們在引誘著堅守塹壕的明軍發銃擊之,然后,趁著明軍步兵裝填的火力間歇,如惡狼一般沖上來。
“穩住!”
胸墻后,塹壕里,一排排黑洞洞火槍架了起來,火繩早已點燃,一個個軍服筆挺的基層軍官手持戰刀,貓著腰。
口中不停的發出一聲聲嘶吼。
“喧嘩者,斬!”
“擅自發銃者,斬!”
軍法森嚴,軍紀如山。
可……
大批清軍騎兵在陣地前繞來繞去,迂回,耐心的尋找著戰機,就是不肯攻上來,讓人心中不由得煩躁。
不知不覺之間,長長的火繩燒完了一半,士兵的手指已經凍僵,雙腳也已麻木……
“大人。”
第三道塹壕后方,總兵官李錦有些不安,低低道:“這……”
他是大順降將,從未見過這樣狡詐的清軍,此刻心中不由得忐忑起來,將士們手中的火繩快燒完了。
一名大明鎮軍的士兵,作戰時最多攜帶兩根火繩,大概可以支撐兩個時辰,燒完了就得補充。
長長的火繩繞在脖子上,本就十分不便,可清軍的戰術出人預料,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
在第一道塹壕前繞來繞去的,就是不肯撞上來。
“大人。”
李錦心中焦灼,不由得看了一眼他的身旁的上官。
鳳威軍副帥,大寧都司都指揮使李遷手按戰刀,默然肅立,看著雪夜中傾巢而來的旗兵,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一絲決然。
李遷徐徐道:“叫人將火繩送上去。”
火繩可以補充,可將士們的身體因為長時間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在嚴寒之下不免會凍的僵硬。
這便是步兵面對騎兵最大的難題。
嘴角微微抽搐,李遷想起了崇禎十三年的松錦決戰,也是同樣的情形,也是這樣一個雪夜。
他是鐵嶺衛人,正牌子大明遼軍出身,那時候,他還只是大明遼軍的一名夜不收。
那一仗遼軍鐵騎全軍覆滅,傾大明舉國之力打造的十三萬九邊精銳,全軍覆滅。
那一仗……
清軍也是這般狡詐,兇悍,在大明邊軍用車陣,壕溝組成的鐵桶陣前轉來轉圈。
繞擊,側擊,穿插。
這都是關外野戰騎兵集團的拿手好戲。
“清軍。”
一回到遼東這片土地上,清軍便好似變了模樣,不再貿貿然的讓騎兵沖陣,而是變成了一頭頭狡詐的惡狼。
好似這片土地擁有什么力量,讓這些兇蠻的關外騎兵開竅了,猛然間變得聰明起來了。
道理其實十分簡單,這便是兵法中所說的天時,地利,人和,以及主軍,客軍的巨大差別。
“等。”
從前線最高指揮官李遷口中,溢出了一個字:“等。”
李遷眼睛瞇了起來,回味著松錦大戰那一仗,那一次,清軍繞著明軍大營耗了整整三天。
最后好些忠勇的士兵都被凍傷了手腳,耗盡了力氣,肚子里沒了吃食,最終被清軍的騎兵集團沖垮了。
“去。”
李遷徐徐道:“叫將士們……忍一忍。”
作為鳳威軍副帥,大寧都司都指揮使,前線主將的李遷,他的才華并不出眾,甚至有些平庸。
這個人最大的特點是忠實,還有穩重。
李遷很清楚自己的職責,便是……死死釘在這里。
哪怕是死。
雪夜,一片嘈雜。
蜂擁而來的清軍漫山遍野,舉著火把,在積雪覆蓋的遼東大地上疾馳著,做出種種欺騙戰術。
在耐心的尋找著繞擊,側擊的機會。
終于,終于在前線明軍燒完了第二根火繩,正在更換第三根火繩的當口,數萬清軍發起了狂暴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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