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肋?”裴晏清搖了搖頭,失笑道,“世子妃,這世上并非人人都有軟肋。李世安為官三十載,清廉如水,兩袖清風。膝下三子,也皆憑自己的本事入仕,無一人仰仗他的名頭。想從他身上下手,難如登天。”
“我沒想從他身上下手。”沈青凰淡淡道,眸光清冽如水,“既然他恨拉關系、走后門,那我便讓他看看,他眼中的‘青年才俊’陸寒琛,是個什么貨色。”
她的聲音驟然轉冷:“臨江月的情報,可能查到陸寒琛在軍中的過往?我要的不是那些擺在明面上的軍功,而是那些藏在功勞簿下的腌臢事。”
裴晏清的眼眸亮了亮,瞬間便領會了她的意圖。
“世子妃的意思是……”
“比如,為了爭功,如何陷害同僚;比如,為了速勝,如何將手下士卒當成誘餌;再比如,克扣軍餉,手段殘忍,引得兵士怨聲載道……”沈青凰每說一句,眼中的寒意便加深一分,“這些,臨江月,查得到嗎?”
裴晏清看著她,沉默了片刻,隨即唇角上揚,勾出一個堪稱愉悅的弧度:“世子妃放心,不出三日,一份詳盡的‘功勞簿’,便會送到你手上。”
他站起身,玄色的狐裘大氅隨著他的動作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世子妃早些歇息,剩下的事,交給我。”
他轉身離去,背影修長,步履從容,仿佛沈青凰交代的不是一件足以毀掉一個武將前程的大事,而僅僅是讓他去取一件微不足道的玩意兒。
沈青凰看著他消失在門口,端起那碗早已微涼的燕窩,一飲而盡。
陸寒琛,沈玉姝。
你們的如意算盤,打得太響了。
可惜,這一世,執棋的人,是我。
……
半日后。
一份用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卷宗,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國公府世子妃的書案上。
沈青凰展開卷宗,一目十行地掃過。
臨江月的效率,果然驚人。
上面詳細記錄了陸寒琛入伍以來的數樁“劣跡”,樁樁件件,都有人證物證,詳實得令人發指。
其中最觸目驚心的一件,便是在兩年前的北疆之戰中,他為了搶奪奇襲敵軍糧草的頭功,故意泄露了同僚王副將的行軍路線,導致王副將所率五百精兵全軍覆沒。而他,則趁機率隊突襲,大獲全勝,踩著同袍的尸骨,換來了自己的晉升。
卷宗的最后,還附了幾份早已退役的老兵的血書手印,控訴陸寒琛當年是如何用嚴酷的軍法逼迫他們,又是如何將受傷的弟兄棄之不顧。
“好一個少年英雄,國之棟梁。”
沈青凰放下卷宗,唇邊泛起一絲冰冷的譏笑。她取過一張素白的信紙,提筆蘸墨,將卷宗上的內容擇其要點,用一種截然不同的筆跡,模仿著一個粗通文墨的退伍老兵的口吻,重新謄抄了一遍。
字里行間,充滿了對袍澤慘死的悲憤,和對陸寒琛這種狼心狗肺之徒竊據高位的痛恨。
寫完后,她將信紙吹干,連同那幾份血書手印一同裝入一個牛皮信封,信封上沒有署名,只寫了“吏部尚書李大人親啟”幾個字。
“白芷。”她淡淡地喚了一聲。
門外,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
“世子妃有何吩咐?”
“把這個,送到吏部尚書府的門房,就說是一個老兵,替枉死的弟兄鳴不平的。”沈青凰將信封遞給她,“記住,做得干凈些,別留下任何痕跡。”
“是,世子妃。”白芷接過信封,沒有多問一句,轉身出門,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吏部尚書府。
年過花甲的李世安,此刻正對著一封匿名信,氣得渾身發抖,面色鐵青。
“混賬!簡直是混賬!”
他將手中的信紙重重地拍在書案上,那幾份帶著暗紅色手印的血書,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什么,刺得他眼睛生疼。
“來人!”他怒喝一聲。
管家連忙從門外跑了進來:“老爺,您有何吩咐?”
“去!立刻派人去北疆軍中核實!我倒要看看,這信上所,有幾分真假!”李世安的聲音里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怒火,“還有,去查一個叫陸寒琛的武將!把他所有的履歷、功過,全都給我調出來!”
他為官一生,最重氣節風骨。他可以容忍官員愚笨,卻絕不能容忍其品行不端!
陷害同袍,視士卒性命如草芥!
這等人若是被提拔重用,手握一方權柄,那將是朝廷的恥辱,百姓的災難!
第二日一早,調查結果便送到了李世安的案頭。
信中所,句句屬實。
當年王副將一案,因陸寒琛大勝而歸,被軍中高層強行壓下,只以“戰死”二字草草了結。如今被重新翻出,真相令人心寒。
“砰——!”
李世安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筆墨紙硯一陣亂跳。
他拿起那份吏部外放官員的擬選名單,找到“陸寒琛”三個字,提起朱筆,狠狠地畫上了一個大叉!
力透紙背,墨跡淋漓,仿佛帶著他滔天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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