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青凰,則每日都重復著換藥、施針、收集證據的步驟,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在計算著收網的時機。
在她的精心調理下,老太君昏睡的時間越來越短,甚至偶爾能有片刻的清醒。
這日傍晚,沈青凰正在為老太君按摩手腳,榻上的人忽然緩緩睜開了眼。
“青……凰……”老太君的聲音干澀沙啞,卻清晰可辨。
“祖母!”沈青凰又驚又喜,連忙握住她的手,“您醒了!感覺怎么樣?”
老太君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她反手,輕輕拍了拍沈青凰的手背,虛弱地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一句話,便讓沈青凰眼眶微熱。
正在這時,云珠和白芷快步從外面走進來,對著沈青凰,遞過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的紙條。
“小姐,這是從張嬤嬤準備送出去的臟衣物夾層里發現的!”
沈青凰目光一凜,接過紙條展開。
上面只有寥寥數語,字跡歪歪扭扭,卻信息量巨大:“老虔婆將死,小賤人已信。三日后子時,后門,取尾款。”
落款,是一個潦草的“王”字。
是王氏的親筆信!
沈青凰的指尖微微用力,那張紙條瞬間在她掌心化為齏粉。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天邊最后一抹即將被黑夜吞噬的殘陽,鳳眸中殺意凜然。
人證,物證,俱已齊全。
是時候了。
她回頭,對著白芷平靜地吩咐道:“去,請國公爺、夫人,還有……府中所有的族老。就說,孫媳沈青凰,請他們來福安堂,看一出……大戲。”
白芷心頭一震,重重應下:“是,世子妃!”
風雨欲來,殺機已現。
夜色如墨,福安堂內卻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藥香與檀香混合的凝重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
國公爺裴正德與夫人周氏端坐于主位,臉色沉肅。
下首兩側,烏泱泱坐了七八位須發花白的族老,個個神情不豫,目光如炬,審視著堂中那個靜立如松的纖細身影。
沈青凰一襲素色衣裙,未施粉黛,卻難掩其絕色姿容。
她就那么安靜地站在那兒,仿佛暴風雨的中心,任憑周遭暗流洶涌,她自巋然不動,一雙鳳眸沉靜得猶如千年寒潭。
裴晏清的輪椅停在她身側半步之遙,他垂著眸,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扶手,一副事不關己的病弱模樣,卻無形中成了她最堅不可摧的靠山。
“青凰。”國公爺裴正德率先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聲音帶著幾分長輩的威嚴與不耐,“你深夜將我等召集于此,還語不詳,只說什么看戲。如今人已到齊,你究竟有何要事?”
“就是!”二房夫人王氏按捺不住,尖著嗓子開了口,她今日特意打扮得花團錦簇,一雙精明的三角眼在沈青凰身上刮來刮去,“世子妃,我們知道你為老太君的病憂心。可也不能這般興師動眾,擾得合府不安吧?族老們年事已高,哪經得起這般折騰!”
她身旁的二老爺裴正明附和地點點頭,三房夫妻亦是滿臉的不贊同。
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沈青凰故弄玄虛,想博取孝名的又一出把戲罷了。
沈青凰緩緩抬眸,目光掠過王氏那張涂脂抹粉的臉,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淬了冰的笑意。
“二嬸說的是。青凰深夜攪擾各位長輩,確實是罪過。”她聲音清婉,卻字字清晰地送入每個人耳中,“只是,這出戲……事關我裴家根本,事關祖母生死。若不請各位來親眼見證,青凰怕是擔不起這個干系。”
事關祖母生死?!
此一出,滿堂皆驚!
“胡說八道!”王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張太醫不是說了嗎?老太君只是急火攻心,靜養便可!你這是在咒老太君嗎?好惡毒的心思!”
“哦?是嗎?”沈青凰不與她爭辯,只是微微側身,對身后的云珠道,“把東西,拿上來吧。”
云珠應聲上前,手中托盤上,赫然放著兩樣東西。
一樣,是幾只不起眼的藥碗,碗底殘留著些許白色的粉末狀藥渣。
另一樣,則是一疊厚厚的賬冊!
“這是……”一位族老皺眉發問。
沈青凰走到托盤前,先取過那幾只藥碗,舉至眾人眼前。
“各位請看,這是這三日來,祖母服用的湯藥。每日,二房的張嬤嬤都會‘盡心盡力’地將藥熬好送來。只是不知為何,這藥碗底部,日日都會留下這些洗不凈的白末。”
她頓了頓,目光如刀,直刺向臉色微變的王氏。
“青凰不才,幼時曾隨游方郎中學過幾分醫理。我瞧著,這白末,倒像是醫書中記載的‘滑石粉’。此物少量入藥可利尿通淋,但若日日過量服用,便會敗壞人的心脈,使人臟腑衰竭,最終在昏睡中無聲無息地死去,與急火攻心之癥,瞧來一般無二。”
轟!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福安堂內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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