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凰走到那摞嶄新的賬冊前,玉指輕點。
“諸位叔伯請看。這一摞,是國公府大房名下三十六間鋪子、八處田莊近半年的賬目。自我三月前接手以來,所有的進出賬目,每一筆都記錄在此。”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與從容。
“我接手前,因管事懈怠,人心浮動,各處產業盈利平平。自我接手后,撤換了十六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管事,重新梳理了進貨與銷售的渠道,并與江南最大的綢緞莊‘錦繡閣’簽下了獨家供貨的契約。”
她頓了頓,看向白芷:“白芷,念。就念我接手前的最后一個月,與上個月的總盈利,給諸位叔伯聽個清楚。”
白芷上前一步,翻開最上面的一本賬冊,朗聲念道:“回稟老太君、國公爺、各位宗親。世子妃接手前,二月,大房名下所有產業,刨除開支,總盈利為一千三百二十七兩白銀。”
她頓了頓,又翻開另一本嶄新的賬冊,聲音里都帶上了一絲激動與驕傲。
“世子妃接手后,上月,八月,大房名下所有產業,刨除所有開支,總盈利為五千九百八十二兩白銀!”
“轟——!”
這個數字,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短短半年不到,月盈利翻了何止兩番!簡直是四番還多!
這是何等驚人的手腕與能力!
方才還覺得裴明軒之有理的族老們,此刻看向沈青凰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從輕視、懷疑,變為了震驚、駭然,甚至是敬畏!
他們本以為這只是個空有美貌、靠著沖喜嫁進來的深宅婦人,誰能想到,這竟是一尊深藏不露的財神爺!
裴明軒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怎么也沒想到,沈青凰竟有如此雷霆手段!
但他兀自強撐著,嘴硬道:“誰……誰知道這賬目是真是假!不過是你自己做的賬,想寫多少寫多少!”
“哦?二叔是說我做假賬?”沈青凰不怒反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憐憫,“好啊。這些賬冊就在這里,每一本都經得起查。不如現在就請幾位德高望重的族老,當場核驗?”
她說著,又施施然地走向另一摞舊賬冊,從中隨意地抽出了一本,遞給白芷。
“既然二叔信不過我,那我們便來看看二叔自己的賬目。這本,是二叔您親自打理的城南莊子的去年賬冊,沒錯吧?”
裴明軒看到那本賬冊,瞳孔驟然一縮!
沈青凰根本不給他否認的機會,聲音陡然轉冷,字字如刀。
“城南莊子,土地肥沃,水源充沛,素來是京郊有名的豐產之地。可去年一年,在二叔的‘英明’打理下,賬面上,竟是虧損了足足五百一十二兩白銀!”
“嘩——”
人群中發出一陣不可思議的驚呼。
這么好的莊子,不賺錢也就罷了,竟然還虧錢?!
“你……你血口噴人!”裴明軒又驚又怒,指著沈青凰,手都開始發抖,“去年……去年是遭了天災!收成不好!”
“天災?”沈青凰唇角的譏諷更甚,“真是巧了。與二叔莊子一墻之隔的,便是咱們大房的李家莊。去年同樣的天時,李家莊風調雨順,凈賺了八百兩。怎么這‘天災’,還專挑二叔您的地盤降臨嗎?”
她聲音陡然拔高,鳳眸中厲色一閃!
“還是說,真正的原因是,二叔您將管事的位置,給了您夫人那位只會斗雞走狗、濫賭成性的侄子!他將莊子里的收成私下變賣,填了自己的賭債,最后做了一本天災虧損的假賬來糊弄公中!這些事,需要我把人證物證,一并呈上來嗎?!”
“你……你……”
裴明軒被她這一連串的逼問,問得步步后退,面如死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怎么都想不通,沈青凰一個新婦,是如何將他的老底查得一清二楚的!
此時,一位胡子花白的族老再也聽不下去,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裴明軒!你這個不肖子孫!自己尸位素餐,將祖宗的產業敗壞至此,竟還有臉覬覦大房的家業!簡直無狀!無恥之尤!”
“是啊!拿著公中的錢去填你內侄的窟窿,當我們都是瞎子嗎?!”
“自己是個賠錢貨,還敢質疑世子妃的能力?世子妃這才是真正為我裴家開枝散葉、光耀門楣的大才!”
墻倒眾人推。
方才還附和裴明軒的那些旁支族人,此刻紛紛調轉槍頭,對他口誅筆伐,恨不得立刻與他劃清界限。
裴明軒站在正廳中央,被千夫所指,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張老臉漲成了紫紅色,羞憤欲死。
他灰溜溜的、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再不敢抬頭看人。
一場精心策劃的奪權大戲,就這么被沈青凰用幾本賬冊,輕描淡寫地徹底碾碎!
旁支奪權的念頭,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煙消云散。
沈青凰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眼神平靜無波。
她緩緩轉身,走回到裴晏清的身邊。
整個過程中,裴晏清始終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他就那樣站著,身姿如松,目光始終追隨著她,像一座沉默卻堅不可摧的山,是她最強大的后盾。
此刻,見她大獲全勝,他垂下眼簾,看著她,那雙深邃的鳳眸里,沒有了平日的疏離與試探,只有一種純粹的、帶著灼人溫度的欣賞與驕傲。
他抬起手,極其自然的,用指腹輕輕拭去了她頰邊一根看不見的亂發。
動作親昵,卻又坦蕩。
他在用行動告訴所有人:
看,這就是我的妻。
國公府未來的主母。
誰,還敢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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