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立在一旁,將前廳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稟報完畢,末了,也忍不住問道:“主子,屬下不明白,世子妃為何會同意讓那兩個女人住進府里?這不是……給您添堵嗎?”
裴晏清聞一不發。
他當然知道沈青凰不是那等以夫為天的蠢笨女子,更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她今日此舉,必有后招。
可即便理智上明白,他心里,卻還是莫名地升起一股難以喻的煩躁。
就像是自己精心守護的領地,被人硬生生闖入了兩只嗡嗡作響的蒼蠅。
哪怕明知它們掀不起風浪,也依舊讓人覺得……礙眼。
“主子?”長風見他久不語,又輕喚了一聲。
裴晏清終于抬起眼簾,眸色沉沉,看不出喜怒。
他將筆放下,語氣淡漠地聽不出一絲波瀾。
“如今這國公府,是她掌家。”
“她愛讓誰住,便讓誰住。”
長風一窒,聽出了主子話語里那幾乎要溢出來的怨氣。
這話說得,怎么跟個受了委屈卻又拉不下臉面承認的怨夫似的?
他不敢再多,默默地退到一旁,心里卻暗自嘀咕:主子啊主子,您若真不高興,直接去問世子妃便是了,何必在這里獨自生悶氣呢?
自王憐兒與李婉兒住進芙蓉閣后,國公府的日子,似乎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這兩個姑娘,當真是將司馬昭之心演繹到了極致。
每日清晨,她們必然會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個賽一個地嬌艷,端著親手做的湯羹點心,借口給沈青凰請安,實則是在靜心苑外頭晃悠,盼著能與裴晏清來一場不期而遇。
那精心調制的香粉味,濃烈得幾乎能把廊下的雀兒給熏暈過去。
每日不是在裴宴清必經的路上彈琴唱曲兒,就是在院子里嬉笑追逐!
手段層出不窮,目的卻只有一個——引得裴宴清的注目。
只可惜,裴晏清對這些鶯鶯燕燕,簡直煩不勝煩。
最初,他只是冷著臉視而不見。
后來,見她們變本加厲,他干脆連書房的門都不出了,整日里閉門謝客。
唯獨沈青凰,仿佛是個局外人。
她每日照舊起身,理事,查賬,調配藥膳,給裴晏清施針。
對那兩個在府里上躥下跳、幾乎要將我要當世子小妾刻在臉上的女人,她視若無睹,聽若未聞。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五六天。
終于,有人先憋不住了。
午后,沈青凰正在自己的小書房里撥著算盤,核對幾家鋪子送來的賬目。
“砰”的一聲,房門被一股大力推開。
沈青凰撥弄算盤珠子的手微微一頓,抬眸望去。
只見裴晏清沉著臉被長風推了進來!
長風將自家主子送進來,立刻就溜了!
沈青凰一看是他,就繼續低頭撥算盤!
裴宴清對她的無視更加的不滿:“你打算讓那兩個礙眼的東西在府里晃到什么時候?”
他開門見山,語氣冷得掉渣!
沈青凰手中的算盤珠子被她撥得噼啪作響。
她頭也不抬地說。
“我還以為世子爺歡喜得很呢。”
“畢竟,兩位妹妹生得那般花容月貌,一個柔情似水,一個明艷動人,不知是多少男兒的夢中佳人。”
裴晏清被她這陰陽怪氣的調調氣得心口一滯。
他劃著輪椅到她身旁,俯身逼近她。
“沈青凰,你就故意氣我的是不是!”
他很少連名帶姓地叫她,除非是真的動了氣。
沈青凰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迎上他冷冰冰的眸子。
四目相對,她非但沒有半分畏懼,反而緩緩地笑了出來。
笑容里,帶著幾分促狹和了然。
“是。”
她坦然地承認,聲音清晰而篤定。
“我就是故意將她們收下的。”
裴晏清的呼吸一窒,剛要發火,就聽她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看你每日待在這院子里,不是看書就是發呆,一副了無生趣、死氣沉沉的模樣。我想著,總得給你找點樂子,省得你年紀輕輕,就整天想著怎么去尋死。”
她的話,直戳他內心最深處的頹喪與厭世。
裴晏清渾身一僵,眼底的怒火瞬間熄滅了大半。
他……他表現得有那么明顯嗎?
半晌,他才有些無奈地敗下陣來,聲音也軟化了不少:“我只是覺得人生無趣,你說的,倒像是我跟個小媳婦似的天天要尋死覓活似的。”
“那正好。”沈青凰見他氣勢弱了下去,便又恢復了那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悠然姿態,重新撥起了算盤。
“給你找點樂子,調劑一下。你看,這兩日你不是精神好多了?連罵人的力氣都有了。”
裴晏清簡直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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