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串看著面前攢集的人群。
再看著從人群里擠進來他熟悉的幾個人。
玉儂被呈文推著獨輪車送過來的,趙蠻一家三口腿兒著來。
“大哥”
李栓正對于這個親大哥,縱有百般無奈,也只剩一句大哥了。
李老串并不想在這個弟弟面前露怯,挺了挺腰,坐了大半夜的腰酸脹疼痛,年紀大了根本熬不住。
良花蹲到他面前,哽咽著問,“達,你為啥一定要做這些事情呢,好好的過日子不好嗎,為什么一定要鬧成這樣。”
對于這個女兒,李老串并沒有什么憐惜。
“呸,要不是你倆遲遲不肯給我彩禮錢,我至于氣成這樣?”
良花被他這句話弄得一口氣梗在喉頭,上不去下不來。
抬頭看向肖文,見他朝著自己搖頭,良花才站起來,不再問李老串這些沒邊際的話了。
良花雙眼通紅,眼淚汪汪。
趙蠻有些心疼,都是小丫頭,被親生爹爹這樣對待,哪里能好得了。
“你別往心里去,有些人心里頭,自己永遠是第一位的,錯的永遠是別人。你過得好了,他覺著你欠他的,你按規矩辦事,他覺著你不通人情。你跟他講情分,他跟你算得失,你跟他論道理,他跟你胡攪蠻纏。”
玉儂也有些看不下去。
“你口口聲聲彩禮,好像良花是你養大了待價而沽的牲口。可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良花跑出去這些年吃的是你李家的糧,還是靠她自己掙扎出來的?她如今能站在這里,是靠你李老串鋪的路,還是她自己一步步淌出來的血汗,你這個爹當的真是…”
老隊長也說,“水渠是全隊人的指望,是能救活千百畝地,能讓咱們子孫后代不再看天吃飯的命根子!你為了一己私怨,就想毀了它。你這不是在跟良花跟肖指導員過不去,你是在跟咱們全村老少的飯碗過不去,跟你腳下這片生你養你的土地過不去!”
李秋風也站在那里,“你心里除了那點算計和怨恨,還裝得下什么?”
李老串不以為意,冷哼一聲。
“哼,你們這些人慣會說大話,講什么大道理,站在高地指責我,背地里不知道干什么惡心勾當!”
張圓圓也擠到前面,聲音尖厲,“李老串,你少在這兒滿嘴噴糞!你自己心黑,就看誰都是黑的!我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胡說八道!倒是你,干的這些事兒,哪一件是能見光的?!”
老隊長看著眼前群情激憤的場面,又看看依舊梗著脖子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模樣的李老串,知道再說什么都是多余。
他重重嘆了口氣。
“你到現在還不知錯,還想著往別人身上潑臟水。好,很好,既然你聽不進村里人的話,那就不用再說了。”
他轉向肖文,“肖指導員,這蓄意破壞生產建設,是跟咱們整個集體對著干,咱們新華村大隊,容不下這種禍害。您…”
肖文又看向良花,良花無奈笑笑,她原本是打算求情的,只是剛才李老串的話傷透了她的心,當眾打她臉,現在實在不想再為他求情。
肖文明白了良花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氣,面向老隊長和所有在場的村民。
“送派出所吧。”
李老串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瞪著肖文,隨即臉上那點強裝出來的硬氣瞬間瓦解,面色近乎滑稽的驚惶。
他猛地想從板凳上站起來,卻被身旁的王二旦和李秋風死死按住。
“不能!你們不能送我去派出所!”
他聲音尖厲,帶著哭腔,剛才那副傲慢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