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高高地懸在那里,一汪清亮,在黑夜里寂靜地歡唱。
趙蠻干脆躺在地上,拍拍身邊的位置。
“歇歇。”
玉儂走過去躺下,身邊兩個孩子一左一右的也跟著躺下。
這樣靜謐的夜,讓趙蠻覺得很是難得。
抬頭望著星空,北斗七星清晰地在天際,很是好看。
“沒人作妖,營生干完了,大家都在,沒有動蕩,這日子美得很啊”
玉儂想到了一些,開口道,“仰望星空,腳踏實地,手余麥香,倉廩既實,心亦安然。”
趙蠻轉過頭來,鼻子一皺。
“又說這些文縐縐的話,我都聽不懂。”
玉儂笑起來,淡淡開口,“我只是把你的大白話用文縐縐的話,重復了一遍而已。”
趙蠻聽了,在黑暗中嘿嘿笑了兩聲,沒再反駁。她重新將目光投向那浩瀚的星河,半晌,才甕聲甕氣地說:“你這么說,我倒覺得是那個味兒了。”
接下來的幾天,依舊是忙碌的。
打場那日,趙蠻不知從哪里借來了一個石碾子,在平整好的場院上一圈圈地碾著鋪開的麥穗,麥粒在石碾沉重的滾動下,噼啪作響,
兩個孩子拽著石碾子,玉儂跟在石碾后面,不停翻動著未被碾到的麥穗。
算著當初從地主家借來的種子和那一點點活命的口糧,加上約定的利息,剩下的這些自己磨了面,足夠她們過一個好年。
玉儂和趙蠻套上家里那輛破舊的板車,將大部分麥子口袋搬上去。
呈文和秀云也知道這是大事,安靜地跟在車旁,一路向著地主家去。
門口已有幾戶交租的佃農排隊等候,臉上大多帶著愁苦和忐忑。
輪到玉儂和趙蠻,管事拿著賬本,撥拉著算盤,眼皮耷拉著,語氣平淡地報出了一個數。
那數字入耳,趙蠻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她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像銅鈴,聲音因為震驚和憤怒而拔高,“多少?!怎么會這么多!當初借糧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
管家這才抬起眼皮,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絲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今年年景不好,利息自然要漲!這都是府上定的規矩,白紙黑字。”
他揚了揚手中那張按著趙蠻手印的借據,“寫得明明白白。”
“什么白紙黑字?我當時按手印的時候,根本不是這個數!”
趙蠻上前一步就想理論。
玉儂拉住了趙蠻,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氣,聲音發緊:“管家老爺,這利息是不是算錯了?翻了一番還不止,我們這季收成,怕是全填進去也不夠啊。”
“不夠?”
管家冷哼一聲,下巴朝旁邊抬了抬。
一直站在門廊陰影下的兩個膀大腰圓的家丁抱著胳膊走了過來,眼神兇狠,一不發地往那兒一站,壓迫感瞬間籠罩。
周圍其他等待交租的農戶都不敢出聲,生怕惹禍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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