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氣勢比他們強大的人,李老串夫妻總是下意識地想服軟。
可念著自己千里迢迢趕赴這里,不就是為了投奔弟兄。
其他幾個兄弟各自去了哪里,他們不清楚,這會兒都抓到李栓正的落腳點了,怎么能退縮。
李老串仰頭大喝,“長兄如父!我撫養他李栓正長大,他也該給我們養老!我”
周清蓮打斷他漫無邊際的說辭。
“趙家妹子,我記得你家栓正上面是有位兄長,不是早就關系崩了,各自謀生嗎?怎么如今說法變成了投奔你們?
趙蠻立刻明白了玉儂請來周清蓮的用意,深吸一口氣,順著話頭說道:“周姐說的是,當時他為了讓女兒嫁給地主,克扣我們一起做工的工錢給自己兒子吃米飯,卻給我們喝米湯。我倒是還好,吃什么也無所謂,當家的可是把所有糧食都上交給了你們夫妻,卻連個米粒兒都見不著!”
趙蠻越說越激動,那陣子這對夫妻怎么克扣李栓正的工錢,怎么對待他們一家三口的,仍舊歷歷在目。
眼淚也忍不住地要落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著繼續說。
“我們逃難到這地方,還是玉儂一直幫我們,幫著我們一家三口在她的地卜子里住,我們都自身難保,大哥大嫂是路過,我們擠出口糧招待一頓是情分。可他們……”
她看了一眼那兩床險些被占去的新被,諷刺道,“他們這是打算長住,連孩子們新做的被子都看上了。”
這話一出,幾個鄰居紛紛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這老頭子怎么連侄子的棉被都要搶。”
“為老不尊,沒個長輩的樣子。”
李老串聽在耳朵里,不大痛快。
玉儂看他情緒有些波動,料定這人多少好面子。
“李家大嫂,按理說,你們是栓正哥的兄嫂,我不該多話。但如今,這地卜子是我沈玉儂的容身之所,趙姐和孩子們是與我同甘共苦的伙伴。你們口口聲聲說來投奔,住進地卜子擠一擠,可曾問過我這房東同不同意?”
她不等兩人狡辯,繼續道,“一來地卜子本來就狹小,能容我們四人勉強棲身,再添倆人,轉身都困難。二者,我們幾人尚且朝不保夕,如何還能負擔你們二位的口糧?”
“再有,外來戶落腳不易,前些日子陳三爺才來清查過,定了規矩,每個人都要交落戶押金,你們要是能拿得出這錢來,那也肯定能在其他地方落腳,不能的話,這兒也不可行。”
其實一身光桿子來這兒落地生根的,不光他們幾個,欠了地主的債來年還就是,人能留下就不怕掙不著。
可現在為了嚇唬他們夫妻,也只能拿陳三爺當幌子來。
周清蓮也附和。
“玉儂說得在理,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規矩,現在兵荒馬亂的,對外來戶,盤查得很緊。收留了不清不楚的人,惹出什么事端,或者被上面認為我們管理不善,到時候別說你們,連我們這些老住戶都要受牽連。”
她看向李老串夫婦,“兩位想在此地落腳,還是先去尋村里的管事,按規矩辦了手續,找到正經的落腳處再說。強擠在別人家里,于理不合,于規不容。”
大家紛紛側目,盯著李老串夫妻倆的眼神很是玩味。
即便李老串臉皮再厚,此刻也有些掛不住了。
他們再也待不下去,灰溜溜地提起那點行李,連句狠話都沒敢撂下,低著頭,,匆匆離開了地卜子,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
趙蠻看著他們狼狽的背影,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她緊緊握住玉儂的手,眼眶微紅,低聲道,“多虧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