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風似乎永不停歇。
秀云從地卜子出來,望向外頭熱鬧的聲音來處。
幾個穿著厚實棉襖的本地孩子正在空地上追逐,其中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手里舉著一個用彩紙糊的、已經有些褪色破損的小風車。風一吹,風車就呼啦啦地轉動。
秀云從小幾乎都在逃難的路上,沒怎么玩過這些小玩意兒,看著看著就入了迷,朝著她們挪得近了幾步。
馬苦女這時候猛地沖過來,一把將那舉著風車的小女孩拽到自己身后,用身子嚴嚴實實地擋住。
她扭過頭厲聲喝道:“看什么看!離我家娃遠點!”
說完,也不等秀云反應,立刻彎腰對著女兒,聲音卻刻意揚高,“跟你說了多少遍,別跟這些要飯的花子湊近乎!沾上晦氣,要倒大霉的!”
秀云僵在原地,轉身飛快地跑回地卜子。
她去撿柴火,路過村子邊緣,被幾個十一二歲的本地男孩堵住,他們互相使著眼色,嘴里不干不凈地起著哄,“打流民娃!打沒爹的野孩子!”
邊說邊撿起地上的小石子朝她扔過來,石子不大,砸在身上不算太疼。
秀云猛地停下腳步,把懷里抱著的柴火往地上一扔。
她迅速抽出一根最粗的樹枝,轉過身,眼睛瞪得溜圓,對著那幾個男孩,一不發直接揮舞著樹枝沖了過去。
她年紀比這些小孩大幾歲,力氣也勝過他們。
打得幾個小孩嗷嗷叫喚。
“不許告訴你們爸媽今天發生的事兒,不然我見了你們就打。”
說著揮舞手里的柴火,嚇得幾人抱頭鼠竄。
-
這天,玉儂用打回來的田鼠和野兔,跟一個過路的貨郎換了一小把粗鹽,正小心翼翼地捧著往回走,卻在村口被馬苦女和另外兩個婦人攔住了。
“那個誰,你等等。”
玉儂心中厭煩,停住腳步,“有事?”
旁邊一個干瘦的婦人湊近一步,壓低聲音,眼神卻不住地往趙蠻身上瞟,“你們住的那地方,最近是不是不太干凈?”
“啥不干凈?”
玉儂皺眉。
“哎喲,你還裝糊涂!”
馬苦女提高了聲調,“村里好幾戶人家,這幾天雞都不愛下蛋了!王老六家那只最能下蛋的雞,前天晚上直接蹬腿死了!大家都說是沾了不該沾的晦氣,被方著了!”
眼睛還時不時地往地卜子方向瞟。
“你胡說八道什么!”
玉儂氣得手直抖。
“我是不是胡說,大家心里有數!”
馬苦女挺直腰板,“你們沒來之前,村里好好的!怎么你們一來,又是挑水起沖突,又是家里牲口出毛病?誰知道你們是從什么地方來的,身上帶著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說不定啊,就是命里帶煞,克人克畜!”
玉儂想繞過她倆先回地卜子把鹽放下,但是馬苦女兩個人怎么也不肯讓步。
“你們說我晦氣是吧?”
馬苦女兩人點點頭。
玉儂腿腳不方便,嘴皮子也不大利索,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氣性,壓著喉嚨,從嗓子眼兒里擠出一口痰,往她們身上吐。
“那就晦氣死你!”
“你你你!”
馬苦女向后退了兩步,被玉儂的野蠻行為嚇得連連后退。
“你什么你,給我讓開,不然還往你臉上吐!”
兩人不敢再往前湊,生怕玉儂瘋瘋癲癲地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來。
回了地卜子跟趙蠻分享這事兒,惹得玉儂哈哈大笑。
“不愧是你,你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