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七枚白棋帶著楊靈試探性的神念,落在棋盤左翼那片已被黑棋道韻浸染得如同鐵板的區域時,預想中的靈力反噬并未如期而至。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本質、更為恐怖的沖擊。
耳畔那震天的喊殺聲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猛地扼住,隨即拔高、扭曲,褪去了所有屬于“生靈”的喧囂,化作億萬根冰冷、細如雨絲的尖嘯。
無視了他以馬符咒固若金湯的肉身防御,直接穿刺、震蕩在他的神魂本源之上!
這并非物理層面的撕裂痛苦,而是一種源自更高維度的、“仙”對“凡”的浩瀚碾壓感。
如同井底之蛙第一次窺見蒼穹之廣袤,又如蜉蝣試圖理解星河之運轉,一種源自生命層次、認知層次的絕對差距感,讓“反抗”這個念頭本身,都顯得如此荒謬、可笑而渺小。
眼前的景象也隨之劇變!
那青灰色的天幕不再是背景,而是驟然“下沉”,仿佛整個青墟天,不,是整個認知中的宇宙,都化作了一張倒扣的、無邊無際的棋盤!
之前那些由黑棋幻化出的魔將盡數消散,還原為最本源的規則顯化——那是一顆顆冰冷、死寂、閃爍著幽暗光芒的星辰,密密麻麻,布滿了“棋盤”的每一個角落。
每一顆“星辰”都并非實體,而是某種至高意識規則的凝聚,散發著凍結時空、湮滅萬法的寒意,將他那懸浮于戰場中央的神魂,如同釘在琥珀中的蟲子般,牢牢鎖定、凝視。
他的神魂,在這股無法形容的宏大威壓下,被硬生生從受符咒保護的肉身中“剝離”出來,赤裸地暴露在這片規則星海之中。
腳下那象征指揮權柄的高臺早已化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代表白棋勢力的士兵更是潰不成軍,殘存的道韻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
而黑棋的攻勢,已不再是實體的沖殺,它們化作了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黑暗”,這黑暗并非沒有光,而是“存在”本身被否定、被覆蓋的具象化,如同宇宙歸墟的海嘯,席卷而來,目標直指他作為“楊靈”這個個體的“存在”概念!
直到此刻,楊靈才第一次無比清晰地認識到——狗符咒的“不死”,并非真正的“無敵”。
他的神魂確實未曾碎裂,在馬符咒的維系下與肉身的聯系也從未斷絕,但在這片由未知演化出的規則星海與存在否定的黑暗面前。
他所謂的“不死”,更像是一種被允許的“暫時存在”。
他的神魂如同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懸浮于宇宙裂隙,隨時可能被那浩瀚的黑棋道韻徹底吞噬、同化,或許不會“死”,但會失去“自我”,成為這千古棋局中一道新的、永恒的絕望印記。
馬狗符咒依舊讓他的肉身保持在巔峰,可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面對絕對力量差距的無力感,卻如同冰冷的海水,浸透了他意識的每一個角落。
他擁有無數次試錯的機會,可當“錯誤”本身面對的是一片足以碾壓一切的規則汪洋時,次數,還有什么意義?
他這株無根的浮萍,連掙扎的軌跡,都無法在這片汪洋中留下絲毫痕跡。
“原來……這才是此局真正的面目。”
他的神魂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并非畏懼形神俱滅——那對擁有狗符咒的他而已非威脅,而是恐懼于這種“渺小到極致”后帶來的絕對“虛無”。
曾幾何時,仗著十二符咒的種種神異,自己縱橫睥睨,視元嬰大圓滿如等閑,內心深處難免滋生出“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的傲氣。
即便面對七位元嬰大圓滿修士的圍殺,他也敢憑借符咒之力悍然突圍,那份底氣,源于對自身非常規力量的自信。
可此刻,在這凝聚了上古大能無上智慧的棋局道韻面前,他賴以依仗的“無敵”底牌,顯得如此可笑而蒼白,如同孩童揮舞著神劍,卻自以為能挑戰執掌雷霆的神明。
時間,在這規則顯化的戰場中,徹底失去了度量意義。
楊靈不知道自己后來又落下了多少枚“錯子”。
幾十枚?上百枚?或許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