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牙的聲音不再有絲毫謙卑,只剩下冰冷的掌控。
“找到那個‘人’,或者……找到任何與他相關的線索。用盡一切手段!你們……明白后果。”
黑蟾老人和毒娘子身體猛地一顫,看著毒牙手中那瓶散發著不祥氣息的丹藥,又看看祭壇上那徹底消失的灰霧殘余,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
巨大的恐懼和毒牙此刻身上散發出的、源自灰霧尊者賜予的“權威”,如同冰冷的鎖鏈,死死捆住了他們。
兩人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艱難地、無比屈辱地點了點頭,眼神深處充滿了絕望和一絲被強行點燃的、如同困獸般的瘋狂求生欲。
毒牙看著兩人屈服的神態,嘴角終于難以抑制地向上扯動,一個扭曲而冰冷的弧度悄然成形。
蝕骨的位置,那瓶象征著力量與認可的“蝕魂丹”,還有這兩個金丹中后期修士的俯首……終于,都握在了他的掌心!
他成功了。
……
數萬里外,陰煞沼澤深處。
瘴氣濃稠得如同凝固的灰綠色帷幕,腐敗的枯枝敗葉在渾濁的泥水下緩慢地腐爛、發酵,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
死寂,是這里唯一的主題,連那些潛藏在淤泥深處的毒蟲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融入這片死寂環境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在一株巨大的、半腐爛的枯樹根須旁顯出身形。
正是剛剛從蝕骨坊市廢墟中脫身而出的楊靈。
他停住腳步,靜靜地站在沒過腳踝的冰冷泥水里。
那張屬于“玉蟾老祖”的枯槁老臉上,如同水波般蕩漾起一陣細微的漣漪。
皺紋如潮水般褪去,松弛干癟的皮膚重新變得緊致而富有彈性。
佝僂的身軀如同拉滿的強弓般挺直,一股屬于少年人的、內斂卻蓬勃的生命力取代了之前刻意營造的腐朽暮氣。
幾息之間,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玉蟾老祖”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一個身著普通青衫、面容清俊冷冽的少年。
唯有那雙眼睛,深邃如古井,沉淀著與外表年齡絕不相符的沉靜與歷經風霜的銳利,正是楊靈的本相。
他攤開手掌。
那顆千足毒龍的內丹靜靜地躺在掌心,溫潤的表面下,狂暴的力量如同被封禁的巖漿,依舊在不安分地涌動、沖撞。
那精純而兇戾的氣息,即便隔著皮膚,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
“四階毒丹……”
楊靈低聲自語,指尖輕輕拂過內丹光滑的表面,感受著那股桀驁不馴的力量在指尖下躁動。
“希望你能說話算數,不然怕是要費一番手腳了。”
隨即,他抬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疊疊、厚重如鉛的灰綠瘴氣,投向一道巷子的方向。
一絲了然于胸的、近乎冰冷的笑意,在他清俊的唇角悄然暈開。
“蝕骨死了,大陣破了……”
楊靈的聲音很輕,如同自自語,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沼澤里。
“背后的‘東西’,也該被驚動了吧?”
他當然清楚,如此高調地奪取千足毒龍內丹,以雷霆手段斬殺蝕骨、轟碎五階大陣,必然會引來蝕骨坊市背后真正掌控者的目光和怒火。
那灰霧祭壇的存在,他并非毫無察覺。
蝕骨上人不過是臺前傀儡,真正盤踞在這片沼澤深處的,是更古老、更詭異、也更危險的存在。
“想找我?”
楊靈最后看了一眼坊市的方向,眼神中掠過一絲深邃的算計和冰冷的嘲弄。
“那就先……好好找找那位‘玉蟾老祖’吧。”
話音落下,他不再停留。青衫身影微微一晃,整個人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悄無聲息地沒入了前方更加濃密、更加兇險莫測的沼澤瘴氣深處,再無一絲痕跡可循。
唯有原地殘留的一縷極淡的、腐朽氣息,在腥臭的沼澤風中,固執地盤旋了片刻,如同一個精心留下的、指向迷霧深處的嘲諷路標。
沼澤深處,濃得化不開的瘴氣無聲地吞噬了一切光影與聲響,只留下永恒的腐敗與沉寂。
遠處,蝕骨坊市方向最后騰起的煙塵,也終于徹底消散在灰綠色的天幕下,仿佛那里從未有過一座喧囂的坊市,也從未爆發過那驚天動地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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