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納的夏天,熱浪里頭都帶著玉米地的甜膩味兒。李特光著膀子,在家里的后院籃球架下運球,汗水順著精悍的肌肉線條往下淌,砸在水泥地上,瞬間就被蒸發得沒影兒。屋里,電話鈴響得有點兒倔強。
蘇梅女士探出頭,“特特,電話!你爸從學校打來的!”
李特抹了把汗,小跑進屋,抓起聽筒,氣息還帶著運動后的粗重。“爸。”
電話那頭傳來李建國教授一如既往沉穩,但透著點兒不易察覺興奮的聲音:“特特,我過兩天帶幾個學生回南不開大學做暑期學術交流,老慣例。你要不要一起回來看看?”
“回國?”李特下意識重復了一句,手指無意識地卷著電話線。回國?這個念頭像顆小石子,在他心里咚地敲了一下,漾開一圈圈復雜的漣漪。他對那片土地的印象,更多是來自父母的描述、家里那幾本泛黃的相冊,以及小時候過年時偶爾響起的鞭炮聲——在布盧明頓這可是違禁品。熟悉又陌生。
“我……”他猶豫了一下,賽季結束后的疲憊感還沒完全散去,各種訓練計劃也排得挺滿。但心底那點兒被父親話語勾起來的回憶,又撓得他癢癢的。
這時,腦子里靈光一閃,一個混不吝的身影蹦了出來。
“爸,等等啊,我晚點回你。”李特撂下這么一句,也顧不上電話那頭父親的反應,抓起一件背心套上,趿拉著人字拖就沖出了門。發動機的轟鳴聲很快在街道上響起,他那輛二手雪佛蘭像一道紅色的影子,直奔阿泰斯特常去的那家健身房。
健身房里的味道混雜著汗水、橡膠和消毒水。阿泰斯特果然在,正跟一個碩大的輪胎較勁,古銅色的皮膚油亮,青筋虬結,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把輪胎翻過去,直起腰,看到門口的李特,咧嘴一樂,露出一口白牙。
“嘿!菜鳥!不在家抱著最佳新秀獎杯睡覺,跑這兒來聞我的汗味兒?”
李特沒接他的垃圾話,走過去,靠在旁邊的器械上,開門見山:“羅恩,想不想去中國玩玩?”
“china?”阿泰斯特動作一頓,粗壯的眉毛挑了起來,表情像是聽說nba要改成用乒乓球比賽一樣,“你去那兒干嘛?打表演賽?不對啊,沒通知我。”
“私事。我爸回國學術交流,問我要不要一起。”李特頓了頓,拋出了誘餌,“聽說那邊美食絕了,北京烤鴨、四川火鍋……保證你在美國沒見過。還有,功夫!真功夫!不是電影里那種。”
“功夫?”阿泰斯特眼睛瞬間亮了,他湊近幾步,壓低了聲音,帶著點兒神秘兮兮,“就像你去年防我時用的那些步子?那些……嗯,預判?”他顯然對“內家發勁”、“身法”這些詞兒沒啥概念,但切身體會過那玩意兒有多難纏。
“差不多吧。”李特含糊地應了一句,沒深入解釋師承那位華裔老爺子的事兒,那是他自己的秘密。“怎么樣?一起去?就當見見世面,順便……躲躲印第安納這鬼天氣。”
阿泰斯特摸著下巴,做沉思狀,眼神卻已經開始飄忽,估計腦子里已經在演全武行了。他猛地一拍大腿:“干了!正好訓練營還沒開始!不過說好了,李,你得給我當導游,找最好吃的,看最厲害的功夫!要是讓我發現你騙我……”他捏了捏砂鍋大的拳頭,骨節咔吧作響,臉上卻笑得像個準備去春游的孩子。
“成交。”李特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