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沈意回到家,一桌豐盛的晚餐已經擺好。
餐桌上,她的父親裝作不經意地給她夾了一塊排骨,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小意啊,真是越來越能干了。”
“爸爸今天聽說了,你外公竟然把那么重要的項目都交給你了,這可是天大的信任啊!”
沈父眉飛色舞地說道,“你要是把這個項目做好了,以后你外公肯定會特別器重你,說不定……說不定還會交付你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呢!”
他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著女兒的臉色,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一點野心勃勃的痕跡。
然而,沈意卻皺起了眉頭,放下了筷子。
她打斷了父親的話,帶著顯而易見的煩惱不安:“爸爸,你別亂說。”
她抬眼看向父母,眼神清澈坦誠:“這個項目只是因為研究方向恰好和我的專業對口,外公才讓我暫時接手,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外面那些沒由來的報道,你們也別信,以為我真的就能力過人了。”
坐在旁邊的沈母見狀,立刻接過了話茬,故作驚訝地驚呼道:“哎呀,你這意思,是外面那些夸你的報道……都不是你讓人發的?”
“我跟你爸爸還以為……還以為你突然有野心了呢。”
沈意搖了搖頭。
“怎么可能是我?”她苦笑了一下,帶著幾分自嘲,“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心里有數,你們也應該有數才對。從小到大,姐姐哪樣不比我強?我怎么敢跟她爭。”
她說著,眼神掃過沈父的臉,聲音壓得更低。
“以后這樣的話,你們可千萬別再說了。在外人面前,也一定要替我謙遜一點,千萬別讓人覺得我們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她頓了頓,幽幽地嘆了口氣。
“要不然,爸爸……你還想再被綁架到公海上去一次嗎?”
“哐當”一聲,沈父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上次,為了逼沈意答應嫁給柏勇,為安家鋪路,他被人請到了公海的漁船上,吹了整整兩天兩夜的海風,吃了數不清的苦頭。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恐懼和絕望。
最后還是沈意松了口,他才被安然無恙地送了回來。
看來,沈意是真的沒什么野心,她只想安安穩穩地過自己的日子。
沈父和沈母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然。
他們徹底放下心來。
沈母最后打著圓場:“你看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話,你爸爸也是為你好。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了,以后不說了,快吃飯,菜都涼了。”
餐桌上的氣氛恢復了表面的平靜。
沈意低下頭,拿起筷子,安靜地吃著飯。
一縷發絲垂下,遮住了她唇邊一閃而過的諷意。
家宴的燈光溫暖明亮,父母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溫和慈愛。
可這一切,在沈意眼中,不過是一場精心編排的默劇,虛偽得令人作嘔。
她借口醫院還有一臺緊急手術需要跟進,婉拒了母親讓她留下吃水果的提議,拎起手包,從容地走出了這間所謂的家。
上車后,沈意靠在冰冷的駕駛座上,長長地吁出一口氣,胸口那股被壓抑的煩悶躁郁卻絲毫沒有得到緩解。
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為什么,連朝夕相處、養育了她二十多年的父母,都不過是安越七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
他們扮演著慈父慈母的角色,嘴上說著為她好,心底里卻只把她當成一件可以隨時利用擺弄的工具。
就因為她不是他們親生的嗎?
所以活該被算計成為安煙的墊腳石?
無名火在心底里灼燒,幾乎要將她的理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