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執聿沒有催促，繼續耐心地、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著。

隔了好一會兒，陸景軒才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因為……你以前對媽咪不好，是個壞人，所以我喊不出口。”

商執聿無法反駁。

他也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曾經的混賬行徑，陸恩儀不會那么決絕地懷著孩子離開，他們父子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生疏。

他腳下踉蹌了一下，很快又穩住了身形。

他深吸了一口氣，清冽的空氣涌入肺腑，卻無法沖淡心口的澀意。

“是，我承認。”商執聿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坦誠，“雖然我想不起來這五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但五年前，甚至更早的時候，我確實……挺壞的。”

“不過，”商執聿話鋒一轉，語氣里帶上了一絲懇求，“我又不是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你看，我現在也在努力彌補，努力對你媽咪好。你就不能……給個機會？”

“不想。”陸景軒把臉埋得更深了，聲音悶悶的，“沒叫過，覺得很陌生。”

是啊，陌生。對于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一個缺席了五年、突然出現的父親角色，本身就是陌生的。

商執聿的心沉了沉，沒再說話。

因為眼前這段路，比他們之前走過的任何一段都更加難走。

這是一個陡峭的泥沼下坡。

雨水從高處沖刷下來，將整個坡面變成了一道滑膩的泥瀑，根本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

商執聿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坡中間有一個嶄新的人形印記，旁邊還有幾道掙扎的劃痕，想必是剛才走在前面的助理或者保鏢不慎摔倒留下的。

他自己摔一跤沒什么，可現在背上還背著軒軒。

決不能摔倒！

于是，商執聿放慢了速度，幾乎是半側著身子，用腳側一點一點地向下試探挪動。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腳下，精神高度緊張，背上的陸景軒也感受到了這份凝重，乖巧地一動不動，生怕給他增添一絲一毫的負擔。

不到百米的下坡路，商執聿卻走得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當他終于踩到一小塊相對平坦的地面時。

就是身體再好，也經不住這樣的消耗。

他看到旁邊有一塊被雨水沖刷得還算干凈的大石頭，便走過去，將陸景軒放在了石頭上，自己則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陸景軒坐在石頭上，看著商執聿額頭上密布的汗珠，眉頭皺了起來。

他伸出小手，想替他擦擦汗，卻發現自己的手套上也沾滿了泥點，只好又縮了回來。

“你沒事吧？是不是很累？要不……我自己走吧！”

“沒事。”商執聿擺了擺手，努力平復著呼吸，擠出安撫的笑容，“喘兩口氣而已，這點路，還至于難不倒我。”

他只是休息了不到兩分鐘，便再次直起身，背對著陸景軒，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示意他上來。

商執聿深吸一口氣，重新背起兒子，踏上了征途。

或許是被父親的堅持所感染，這一次，陸景軒在他背上，蚊子哼哼一樣，開始給他喊起了加油。

“加油，商叔叔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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